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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玉明:换个角度探索红楼

来源:     作者:骆玉明     编辑:徐婉青     2022-08-10 15:31 | |

《红楼梦》是中国人谈之不尽的话题。虽然书中写的是古代人的生活,但其中的爱恨情仇、人生百态、作者对人性的深刻剖析与理解却跨越几百年而不变,今人读来仍觉得充满鲜活生气,不经意间便沉浸于小说世界的哀欢里,并从中获得丰富的情感经验和对人生的认识。

谈《红楼梦》又很容易引发争论。因为小说中的人物众多,而稍微重要一点的角色性格又很复杂。读者的审美趣味与人生态度各不相同,对小说人物的好恶就不能统一,因此往往会冲突起来。喜欢林黛玉的人和喜欢薛宝钗的人互相挥动老拳,那是古书里便早有记录的。再说呢,《红楼梦》的故事情节、人物关系常常是用诗的笔法来写的,云遮雾罩、若隐若现,不仔细追究就无法看清。但究竟怎样才算看清楚了?各人的理解又会不同,免不了又是一番争论。

因此,读《红楼梦》需在小说的世界里费力探索。玉珍写的《〈红楼梦〉四十探》便是她多年探索的记录,如今把它出版,读者们便可以在此书的引导下尽情探索红楼世界。

《〈红楼梦〉四十探》包含的内容很广泛,其中有两条比较集中的线索:一条是对小说中隐晦情节与人物关系的梳理,另一条是对人物形象的解析。这两个话题向来都很容易引起争论。

我们从前一条线索谈起,这里面有一个《红楼梦》中说不清楚的谜。宁国府老奴焦大喝醉酒痛骂主子们荒唐堕落,“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爬灰”指贾珍与儿媳秦可卿之间的乱伦私情,这在小说里是有明确交代的,那么“养小叔子”说的是什么人呢?却向来没人说得清楚。

玉珍认为这是说秦可卿与贾蔷。因书中提及过,贾蔷因父母早亡从小便跟着贾珍过活。后来因“不知又有什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词。贾珍想亦风闻得些口声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贾珍便命贾蔷搬出宁国府去住了。也就是说贾珍自己与秦可卿不干净,而秦可卿又与贾蔷不干净。混乱的关系引出奴仆们私下的讥谤之语,使贾珍的名声更难听了。

之前有朋友为了讲《红楼梦》,打电话问我上文所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当时认为这是指贾珍与贾蔷被人猜疑有“男风”之好,与“养小叔子”的问题无关。至于“养小叔子”到底是指谁,我回答不了,只能说焦大发酒疯,可能一句高一句低,未必句句皆有着落。

玉珍给出的是不是一个好答案呢?我无法确定。如果是,那么我们对秦可卿的认识恐怕会有很大改变。这个美丽、貌似温婉的女子上私通公公、下私通小叔子,我们该怎样理解她呢?她的悲哀和不幸还能得到我们的同情吗?玉珍的解读让我们有了更深刻的思考。

同样的问题还有很多。拿宁国府来说,进士出身又承袭了祖上爵位的贾敬可谓显贵无比,为什么早早抛弃了仕途,一心修道?其中有什么隐情吗?他的小女儿惜春为什么不住在宁国府,却住在荣国府?再拿荣国府来说,大老爷贾赦为什么那么不讨贾母的喜欢?荣国府的管理权为何不由贾赦夫妇来掌握,而是落在老二贾政夫妇的手里……

本书对这一系列令人感到迷惑的问题都做了深度探索,引人深思、给人启迪。

在第二条线索即人物形象的解析上,作者的见识在许多地方与通常的观点相悖。说实话,跟我的见解也不同,这使我特别感兴趣。

譬如说,在贾宝玉的那个小家庭里,贾政迂腐固执,赵姨娘粗鄙邪恶,贾环猥琐卑劣,他们都是《红楼梦》里特别不讨人喜欢的人,玉珍却为其抱不平。

她说贾政“无情胜有情”,对子女看似冷酷、实有深情,对家族的未来满心忧念,总之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而人见人厌的赵姨娘,玉珍却称她是“贾府的反叛者”,夸奖她“天性耿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让我深感惊讶。因为赵姨娘和马道婆联手,差点用巫术害死王熙凤和贾宝玉,这是令读者们普遍憎恶的行为。但玉珍却提醒我们:赵姨娘为什么这样做?因为“有压迫就有反抗”!这样的观点太出人意外了!

《〈红楼梦〉四十探》里有一段关于贾环相貌的分析,写得特别有意思。原著中是用贾政的眼光去看贾环,说他“人物委琐,举止荒疏”,就是神情猥琐、举止不成体统。那么贾环是天生长得丑陋吗?作者很合理地告诉我们,并非如此,贾环的神情猥琐实是“相由心生”:

生在夹缝中的贾环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即使有俊俏的模样,也是眉头紧锁、唉声叹气、缩手缩脚。内心得不到抒怀,表现在脸上就是萎靡不振;内心时刻算计,表现在身体上就是没有朝气与活力;缺少关爱,表现在眼睛上就是呆板无光。

这是一段很精彩的议论。它体现出作者对生活的理解和对弱者、失败者的同情。

不是说读了这本书的人物形象解析,我们就会改变自己原来的观点,而是这本书体现了作者独特的见解,也从另一角度告诉我们:人生本不是那么简单,《红楼梦》也很复杂。我们对许多事情的看法可能失之偏颇,换一个立场或角度来看,事情也许会呈现另一种样子。

玉珍1985年进复旦大学中文系读书。我在这个班上过课,和同学们有许多交往。岁月邈远、往事历历,我对玉珍这本书的出版感到十分高兴。写下这篇短序,于我而言也是很好的纪念。(骆玉明,本文为《〈红楼梦〉四十探》序,标题为编辑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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