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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 有趣灵魂的相遇时刻——读张新颖新作《不任性的灵魂》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战玉冰     编辑:郭影     2022-11-11 15:59 | |

《不任性的灵魂》是张新颖关于外国文学作家、作品的一本阅读随笔集。其中无论是经由布罗茨基谈奥登、再通过奥登谈歌德,或是谈T.S.艾略特在中国一百年的被接受与影响脉络,抑或是谈以赛亚·柏林、阿赫玛托娃、帕斯捷尔纳克、博尔赫斯、雷蒙德·卡佛、E.B.怀特和爱丽丝·默多克等作家,无疑都能体现出作者本人的阅读趣味、学术路径、诗人气质和精神追求。换言之,在这本书里,这些“不任性的灵魂”某种意义上构成了一组“灵魂群像”,而这组“灵魂群像”背后共同的精神底色,即可以简单概括为:自由却不任性。

《不任性的灵魂》 张新颖 著,上海文艺出版社,2022年

灵魂相遇的时刻

整本《不任性的灵魂》或许可以归结为历史上一个有趣灵魂相遇的时刻。比如全书同名文章《不任性的灵魂》中,布罗茨基与奥登诗作的相遇:“奥登最初给布罗茨基的印象,是自我克制。”由此出发,“借助布罗茨基对奥登的理解,或许更容易明白奥登对歌德的理解。理解,交织着许多重要的因素构成相互的关系,其中有认同,有投射”。在这样一条阅读线索中,布罗茨基、奥登与歌德都借助他者的眼光而获得了新的意义诠释和理解可能,而在这些诠释与理解背后,更触碰到了诸如诗歌创作中的任性与克制、桀骜与谦逊、兴奋与平静等根本性议题。

又如《T.S.艾略特与几代中国人》一篇中,当时还是学生的卞之琳在课堂上初逢老师叶公超的时刻,“是叶师第一个使我重开了新眼界”。在这一刻,卞之琳遭遇的不仅是叶公超,更是遭遇了T.S.艾略特、遭遇了整个西方现代派诗歌传统,形成了其自身后来“诗思、诗风的复杂化”,诞生了中国最重要的现代派诗人之一。这次看似平常的师资调配与课堂经验,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构成了中国新诗发展史上的关键性转折点,从徐志摩到叶公超、从浪漫派到现代派、从雪莱到T.S.艾略特。

在所有这些有趣灵魂的历史性相遇中,让人感触最深的当然是以赛亚·柏林和阿赫玛托娃的相遇。按照书中的说法,“他(按:指以赛亚·柏林)一直在通过天才来确证自己,与弗吉尼亚·伍尔夫、弗洛伊德、维特根斯坦、凯恩斯的相遇具有重要的意义,他们都看出了他的价值。但是这次与阿赫玛托娃的相遇,比以往与任何人的相遇都更加重要,此时此地,与他交谈的是他母语的“最”伟大的在世诗人,那情形就好像他一直属于她的圈子,她熟悉的每一个人他都熟悉,她读过的每一本书他都读过,她的每一句话,每一层含义他都懂得”。在这里,张新颖并没有将这场相遇坐实为那些流行的、桃红色的传闻,也没有为其赋予过多的政治性解读,而是通过阅读经历的相似、感知层面的共情与心灵深处的默契勾画出了两个有趣灵魂相遇的伟大时刻。在此处,如果“不恰当”地化用诗人廖伟棠为另一组灵魂相遇所写下的精彩诗句,以赛亚·柏林与阿赫玛托娃相遇并深谈的这个夜晚,似乎也可以同样地被描述为“今夜,你是舞曲,世界是错误”,以及“今夜,你是旋转,我是迷失”。(廖伟棠:《一九二七年春,帕斯捷尔纳克致茨维塔耶娃》)

作为灵魂相遇的写作

谈书中一场场有趣灵魂的相遇,自然不能忘记作者张新颖在写下这些文字的同时,其实也是在和这些历史上有趣的灵魂进行着一次次的相遇。在这个意义上,写作本身即构成了灵魂相遇的一种重要形式。或者换句话说,写作就是作者走入历史之中、走入这些灵魂深处的过程与结果。比如前面所谈的借助布罗茨基看奥登再看歌德,在这一系列的理解链条中,其实还隐藏了作者自己的身影。简单来说,这其实是张新颖在布罗茨基身上看到了理解奥登的某种新的可能性,又通过这种理解重新认识了歌德,于是这个理解的链条,或者说“不任性的灵魂”序列就一直延续到了作者写作当下的时刻,而作者的写作过程也就自然将其本人纳入到了这个灵魂的群像之中。甚至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推断,文章中所勾勒出来的自由而不任性的灵魂,不仅仅是歌德后半生的经历选择,也不仅仅是奥登诗歌中的风格特色,更是张新颖本人的作者自况。

      张新颖

如果说这样的解读似乎有点过于玄虚,但我们也的确能在书中找出书写作者与这些有趣灵魂不断相遇时刻的细节性证据。比如《写这些被生活淹没了的人》一篇开头,即是作者初逢雷蒙德·卡佛作品的时刻:“很多年前,我读到了雷蒙德·卡佛的短篇《这么多水,离家这么近》,内心震惊,又无以言表,就此开始搜集卡佛作品。”无独有偶,在《想象的动物》一篇中,作者也记下了自己与博尔赫斯小说的首次遭遇:“80年代中后期读大学那会儿,一天晚上偶然在学校东部的小阅览室读到博尔赫斯的一个短篇,产生奇妙难言的感觉,从此迷上这个阿根廷作家。”

这样“相遇”的“时刻”在书中俯拾即是,比如作者在芝加哥大学附近花六美元购买《精灵鼠小弟》“不知道是多少次重印的平装小本”。又如作者初次阅读《夏洛的网》时,“甚至异想天开,以为可以把它改成武侠小说”,等等。而作为“时刻”,同时也意味着一种片断性、瞬间感,与稍纵即逝的特征。张新颖在书写这些“时刻”的时候,也很好地抓住并突出了这一特点,即他笔下的这些相遇时刻,从来都没有过多的描写或抒情,更不会拖泥带水,但却往往言有尽而意无穷。比如他写自己在芝加哥大学查找穆旦当年的成绩单,“看到成绩单上排在最前面的那门选课,我笑了:T.S.ELIOT”。这个远赴美国访学并特意搜寻穆旦成绩单的行为,显然包含了作者多年的学术积累,由此才会产生相应的问题关切与史料考证意识,同时这也联系着远渡重洋的复杂生活经验等内容。但对此作者都不曾多着半点笔墨,只是将其凝练为一句“我笑了”。这里的“笑”,当然包含着历经千辛万苦,材料搜寻终有所得的切实欣慰,同时也指向了两个灵魂相遇时刻的无端欢喜。

最后,回到整本书所写到的第一次“相遇”的时刻,即李伟长“用宾馆的信笺,凭记忆写下我一些文章的题目,排列成一本书的目录,拍照发给我。我坐在家里正百无聊赖,忽然收到微信,很是感动,当即答应出这本书”。原来整本书的诞生,也是缘起自这一次灵魂相遇的时刻,而正是这两个自由而不任性的有趣灵魂的碰撞,才为我们呈现出了后来书中所写到的历史上更多有趣的灵魂,以及他们彼此间的美妙相遇。(战玉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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