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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 “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鸿爪屐痕:我与出版》先睹为快随感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姜逸青     编辑:郭影     2022-11-14 19:58 | |

在好风如水的日子里拜读江曾培老师的新书校样,快意欣然自是绵绵不绝。

《鸿爪屐痕》  江曾培 著   上海文化出版社  2022年10月

先是,作者在把书稿交付我们出版时曾风趣道,此书是他收官之作,是一部对他而言颇有纪念意义的别集。那时我暗忖,身体与笔力甚健,常年耕耘不辍的老先生似不可轻易搁笔,纵使悬车采菊,悠然望山,但明有所见、聪有所闻,汩汩于笔端宜有其径,岂可言停?

在我看来,写作是个人悟道的狂欢,而那既成之作便是尊敬并喜爱他的读者闻道的福地——记忆与经验的纷纷重重,知性与感悟的丰富深刻,在有限却也无穷的时间之下淬炼、沉淀、凝构;由此,自我与他者的生命意义也因之灼灼其华,“以其昭昭,使人昭昭”,恒道也。及至将全稿拜读一过,“收官”之意似也了然:正仿佛那部感动了无数编辑人的小说《编舟记》中所喻示的,凡信任并执着于文字力量的人——正如江老师那般——是无所谓止步的,因为“舟”才是永恒的。“编”也者,无非过程、手段、范畴……诸般实践约束的合成与变迁,前者若学,后者如术;学之砥砺无期,术之习用有常。这些开卷之后的点滴领悟,不知江老师以为然否?

与近几年作者出版的其他作品集不同,本书不仅收录了作者睿智博闻、合为时而著的杂文新篇,对当代文化现象犀利而深刻的评论、序跋,以及对出版事业审慎思考与研究的文章,更编入了以“经历”为总题的29篇文章组成的回忆录。

      2021年秋,江曾培与夫人黄影虹在大宁公园

荀子有言,“是是非非为知”。这一朴素的认知判断同样也可应用于对具体回忆录内容质量的评价。窃以为,一部好的回忆录,其文心必然在个“诚”字,所谓铺陈叙事,当以是为是,以非为非;凡臧否陟罚,则温柔敦厚,不溢美、不隐恶。即使篇中记忆有缺,细节未全,也无碍于读者对作品之中岁影华痕往事的饱满打量、移情认同。可以肯定,眼前的这部回忆录便有着上述的璞玉浑金之好。它以素朴而富于思考的文字、平实而毫不巧饰的叙事打动读者,以散点透视、浓墨淡彩的笔触绘出那代被理想与信仰所感召的知识分子,为追求国家光明未来而投身革命、矢志奋斗、初心不移的奋斗历程。其间作者的求学之道、求真之缘,以及新中国成立之后投身火热的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激情奋发、波谲云诡运动时节的无奈惘然、改革开放时代的振作精进……无一不在历史那庄严普遍的旋律和空间里,演绎出作者个体生命的微弱而又强大的吟哦与雕琢。值得一提的是,文中涉及当代文坛人士的片语、故事也颇多,对当代文学的研究者以及一般读者而言,这些文本的可贵与耐读自不待言。记得孟德斯鸠曾说过,一个写得好的人,“并不像别人那样在写,而是像他自己那样在写”,阅读江老师的回忆录时也有此感慨。只有情怀不变,将周遭世界始终纳入经验习得的范畴,并不断在实践中提取智慧,在字句中赋予生活以意义的写作,才真正称得上是“自己那样写的”佳构。

      1988年9月,江曾培(右一)接待造访上海文艺出版社的美囯作家出版家访问团

江老师是出版大家、杂文名家、文化学者,也是慧眼独具、出手不凡的文化企业家,其杂文和论述文章的妙笔所及、论述要义每每契合当下国家文化建设发展的需要,而旨归大义终在出版。关于全民阅读、选题优化、策划选题、出版战略,办好出版社,做好出版工作……这些在作者相关文章中时有出现的关键词、关键议题,都是作者在出版管理实践中长期探索、持续研究的内容。其间,科学的辩证方法论是作者分析、处理问题所始终秉持的,在不少文章中他通过大量实践及经验总结,深入浅出地分析问题,论证观点;所据因实,所论存真,如古人所谓“诚然者然后允得所从”,由此获致业内的高度认同也实属必然。例如本书中言及的早在20世纪90年代作者便提出的编辑工作“三十字诀”(多层次,高质量;多样化,主旋律;长命书,重积累;双效益,重方向;讲认真,争一流)便是一例。这是作者担任上海文艺出版社社长时,针对出版工作核心内容(编辑工作)所反复推敲撰写的概要。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份既体现党和国家出版规制要求,又强调辩证方法、科学实践,尊重出版客观规律的三十字箴言,现在看来依然是编辑人“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的操作指南。尽管世易时移,市场变化多端,但为国人出好书的编辑工作者若视之以圭臬,自然为者常成。书中类似的“善教者使人继其志”的文章颇多,读者自可领会其妙而学以致用。

      2012年11月,上海出版界同仁祝贺江曾培八十三寿诞

全书拜读一过,深深钦佩耄耋之年的江老师。我深信他不会放下手中的如椽之笔,更不会失去敏思宽厚的品格与胸怀,惟愿老人家妙思如常翻涌,佳作依旧示人。行文至此,忽然想起王安石的诗句“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毫无疑问,对一切心有秉持者而言,时光之箭的最大馈赠是那臻善臻美的智慧与尊严,一如百尺竿头,当全十方世界,信哉!(姜逸青/上海文化出版社社长、总编辑,上海市政协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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