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以花为子

丁克家庭，在中华传统观念里，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一个家庭，既没有人类幼崽，又没有毛孩子，一天到晚只有两个大人穿梭不停，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过于寂寞。还好，我家多少有点自制的热闹，因为我先生养了一群花孩子。它们的到来，不仅为我们增添了新的乐趣，日常中还多了些仪式感。

说到花孩子，还要从五六年前搬到这处新房子说起。新房里有个将近2.5平方米的南阳台，本来两个大人的家具与日常用品就不多，因此阳台一直空荡荡的。

某个夜晚，借着星斗与幽暗吸顶灯的光亮，先生在阳台上从东走到西，来来回回数次之后，忽然说：“我们养花吧。”这话，将坐在沙发上追肥皂剧的我吓了一跳。我太怕“养育”了，养什么都害怕。养鱼得换水吧，养狗得出去遛吧，养猫得买猫粮吧，这养花，除了浇水，是不是还得施肥？先生看出了我的犹豫，为了达到目的，立刻摆出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说道：“一切都我来，你就负责欣赏花开！”

有了念头，花从哪里来呢？“我是不能跟你去市场买花的，那样的成品，养出来没有成就感。”为了阻止他，我又设了一道关卡。谁知不消几日，先生就美滋滋地抱回来一个花盆，里面扎着一株孤零零的绿植，“这叫紫背兰。你看朝上的叶面是绿色，背面是紫色。这是我们单位张工的妈妈给的，老太太的花养得可好了，听说咱们养花，给移了一株。这是咱家的第一个花孩子，就叫兰妹妹吧。”过了几天，他又抱回来一盆虎皮兰，也是同事给的。先生给这盆取名虎哥哥。我说，你这兰妹妹、虎哥哥，都快赶上《红楼梦》了。他应道：“从今往后，我家的日子肯定比大观园还热闹。”

虽然兰妹妹和虎哥哥来得早，但家庭地位与长幼排序还真没办法依照进门先后为标准。我们在小区垃圾箱边上捡了一盆金钱树，南方植物，四季常青。或是原来的主人不喜欢它无法开花吧。这位金小弟，只要阳光足，就嗖嗖地往上蹿。不到一年，就长成了花孩子里的“最高峰”，金小弟要变成金大哥啰。

先生养花，真像养孩子，仪式感满满。每天进门，少不了与孩子们嘘寒问暖，他像日剧里的男主人一样，进门就喊：“孩子们，我回来啦！”通常在周末，与花孩子聊天，更是必有的日常生活。有时是一边工作，一边聊；有时是啥也不干，干聊。就说“提拔金小弟”这件事，得先找兰妹妹和虎哥哥聊，俗称“心理建设”。只见他搬个小凳，坐在它俩面前，卑微地说：“兰儿，虎儿，我知道你俩对管金哥儿叫大哥这事有想法，可你们看，金哥儿已经长这么高了，像个有气魄的男子汉，我们跟它在一起都是有安全感的，是吧？想当大哥，是一种勇敢，绝不是要享受，而是为了对我们负责，给我们撑起一片天，我们都要支持它的！”

所有生命都是有情感的，植物也不例外。我们没法帮助植物成长，也不能规定什么时候开花，但朝夕相处，自由交流，是我们能够给植物的关怀，抑或说是人类与植物之间的彼此关照。每年过新年，我们还会给花孩子“评优”，无一例外地在叶子上系上红绫绸。先生说，地球上的每个物种，每个生命，都一样，给他赞赏，他才会努力生长。（夏丽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