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丨《风再起时》：这场“香港旧梦”，有点飘

同样是港片，同样是警匪故事，同样是头牌男星强强联手，《无双》12.73亿元、《扫毒2》13.12亿元、《拆弹专家2》13.14亿元、《怒火·重案》13.29亿元……但到了《风再起时》，这个从来管用的“配方”似乎失效了。

哪怕这是郭富城和梁朝伟的首次大银幕合作，哪怕刺激枪战、权谋博弈、情爱相争一样不落，哪怕导演翁子光前作《踏血寻梅》曾经横扫香港电影金像奖和台湾电影金马奖提名，并最终在当届金像奖摘得包括最佳编剧在内的七项大奖。《风再起时》上映9天，只收获区区4500万元票房，今日的排片比更是跌破了1%，已经可以得出残忍的结论：这部大投资、大明星，甚至大野心的电影并没能获得内地观众的认可。

《风再起时》并非一部烂片。它有让人想起王家卫的影像，香港枭雄往事在杜可风的镜头里，在怀旧的光影里缓缓展开，优雅节制却又腔调十足。当梁朝伟弹着琴，郭富城跳起舞，他们似乎在历史里闪着光。电影的故事从1940年代香港沦陷讲起，到20世纪80年代末主人公客死异乡，以“四大探长”的故事为蓝本，串联起20世纪五六十年代香港警界内幕，纪录片式地展现战后香港的风貌、动荡不安的人心、被打乱的社会格局，以及时代洪流下个人的生存、挣扎与困境。相比之前作品多将镜头对准小人物，关注他们当下面对的生存和抉择，《风再起时》无疑是更具有野心的。翁子光坦言，这部电影是他野心最大的一场“香港梦”。只可惜，如他自己所说的，“这场梦做得放任而奔驰，不克制”。

放任，让电影很散漫。143分钟的公映片长，不算短，但这已经是导演反复删改的结果。《风再起时》的剧本长达80000字，拍摄80天，初剪长度达6小时。按照翁子光自己的话，“当年我这个深爱自己城市的小电影迷，童年所见的一景一物，我还用电影去重现一次。”于导演而言，是爱和回忆，对观众来说，就造成了拥挤、凌乱的观影感受，尤其当磊乐（郭富城 饰）和南江（梁朝伟 饰）这两个人物的成长和蜕变还不能够完全承载下导演对这段历史和这座城市的爱。甚至可以说，到了电影的后半段，两大探长的情感史与城市的发展几乎全无关系，廉政公署与警察之间的博弈又与人物命运关系不大，让人恍惚间自己以为看了好几部电影。

不克制，让故事很俗套。翁子光认为，香港就是由磊乐、南江这两种具有典型人物品格的人建立起来的，前者是目不识丁的小人物一步步成长为英雄，后者是香港发展史上贡献了智慧和知识的精英阶层，两者交汇，成就一段传奇。双雄亦敌亦友的故事，该要怎么拍，大约有一个最近的好榜样，就是《狂飙》。同样将人物放在大时代里摔打、沉沦，甚至“大嫂”都已经成了这个冬天最妩媚从容的存在。人物有爱不可怕，动了情，懂得爱，会让人物丰满，甚至让人为他的命运唏嘘。只可惜到了《风再起时》，两大探长的故事居然生生被拍成了一个烂俗的三角恋。当南江一遍遍在电影里独自起舞，想象着蔡真（杜鹃 饰）在怀的时候；当磊乐始终对初恋念念不忘，不仅要包养一个跟她很像的女人，还执意要用初恋的名字给自己和蔡真的孩子命名的时候；当蔡真忍受着丈夫的背叛，替他收拾场面，干掉脏活，甚至为了拯救磊乐而在南江面前脱下衣服的时候……我相信很多观众跟我一样拿出了手机，因为我们不再关心人物的命运。或许，导演本想举重若轻，把30年的殖民历史落脚在一张“情网”，却限于篇幅或者能力，叫人物和故事都失去了重心。最终，黑白两道的秩序、香江历史的苦甜，哪怕作为这俗套爱情故事的背景，都显得非常缥缈。

《风再起时》的失败，叫人惋惜。与其说，用一双枭雄故事折射一整段历史对青年导演翁子光来说是一道超纲题。不如说因为太多爱和情怀，让导演失去了创作者该有的理性和节制。服装、美术、场景、摄影，哪怕是再精湛的表演，最终都应该为整个故事服务，否则就只能沦为尴尬的炫技。（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