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秘密党员

当我知道吴中、张之江夫妇在新中国成立前与关露是好朋友时，我大吃一惊，他们的女儿张晓蓓是我上戏的同学，从来没听说过他们和关露有交往。

那时晓蓓在美国，等她一回国，我立刻上她家去，那是2007年10月14日。那天我们大家都穿着格子衣服，非常和谐、统一，好像事先约好一样。

2007年10月，（左起）张晓蓓、张之江、吴中、丁言昭

吴中女士是1939年入党的中国共产党员，曾担任过苏州县委苏太地区宣传部和妇女部的部长，战地服务团团长。1943年第二次被捕，被关在常熟城内的日军驻地，备受酷刑，未吐真情。袁殊知道后设法营救，以凡是中国人应交地方政府审理的协议为理由，向日本军方将吴中要回苏州，暗中释放了她。吴中被释放后，为了躲避敌人的监视和追查，同年秋天到上海，经袁殊介绍，到《新中国报》工作，这是袁殊主持的一份报纸，然后吴中与党组织接上了关系，仍继续做地下工作。

当时吴中并不清楚袁殊的身份，后来才知道。袁殊是世界谍报史上少有的五重间谍，除拥有军统、中统、帮会、日伪等诸多身份外，其真实身份是中央特科成员，他利用合法身份，营救过许多被日伪逮捕的新四军人员和进步青年。数十年后，袁殊最后一次江南之行，还到吴中家吃了顿晚餐，吴中亲手下厨，菜肴丰美，十分可口。

不久，上海《杂志》编辑部组织关露、张爱玲、苏青、潘柳黛、吴江枫、鲁风、钱公使等一批作家到苏州去游览，其实内中有我地下党员鲁风，由袁殊介绍入党，新中国成立后，担任上海市公安局宣传科科长。

本文作者、张之江、吴中

这次游览由吴中做接待工作，吴中对苏州太熟悉了，带着他们去游览了灵岩山等处。通过这次活动，吴中同关露认识了，相互留下很好的印象。同年3月16日下午二点，《杂志》编辑部借《新中国报》社召开女作家聚谈会，到会的有关露、汪丽玲、吴婴之、张爱玲、潘柳黛、蓝业珍、苏青，另外有中国女性文学研究者谭正璧，编辑鲁风和吴江枫。由吴中主持。

关露在会上提出：“题材的狭隘与宽广是以作者的生活来决定的，不能以男与女来划分——说到不同点，那很难说，如果一定要找出不同点，那就只好以他们的生活来决定——这样说来，那该不是女作家与男作家之间的不同，而是每一个——不论男女——作者之间的不同。”通过与关露的两次接触，吴中觉得她的言谈举止与众不同，虽然关露穿得很华丽，很时髦，但是吴中感觉到她与自己很投缘，很尊重她，称她关姐。以后吴中常常接受关露的邀请，到她工作的《女声》杂志编辑部或者到她家去玩，大约每周去两次。聊天中，关露得知吴中是从游击区来的，时常有意无意地让吴中说说那里的情况，看得出关露很向往游击区的生活。

关露

那时，吴中正在与同事张之江恋爱，两人有时相约一起去看关露。2007年10月14日笔者去拜访吴中和张之江夫妇时，张之江先生说，他的第一位俄文老师是关露介绍的。1944年4月，张之江和吴中在康乐酒家（今南京西路成都路口）举行婚礼时，关露作为主要客人被邀请参加，关露对吴中意味深长地说：“今后你们要好好生活啊！”以后吴中与关露失去联系，一直到1956年审干时，中央办公厅的同志来找吴中，了解关露的情况，吴中实事求是地说，关露给她留下很好的印象。1952年春，关露到上海参加“五反”运动，为创作这方面题材的电影剧本收集素材，曾经在华东局（今延安西路贵都饭店）遇见张之江，张之江上前叫了声：“关姐。”关露与他握握手，就走了。当时形势比较紧张，不知道关露是真的冷淡他，还是为了不伤害他而故意疏远他？

一直到1982年12月5日关露去世，吴中、张之江夫妇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丁言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