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麻雀的感情发生着变化,甚至有些喜欢上它了。
麻雀的天空在乡村而不在城里,乡村才是它们无忧无虑的乐园,麻雀每天成群结队从村东飞到村西,又从村西回到村东,从这片屋顶飞过那片屋顶,从这棵树飞过那棵树。
我们的学校建在一个山坡下,学校周围都是农田。教学楼旁边有三棵大樟树,清晨的校园里,麻雀在树丛中发出阵阵鸣叫。教室里,老师在讲课;教室外,麻雀在鸣叫。奇怪的是,大家互不干扰,似乎有着某种默契。
麻雀在田间地头觅食。农民撒些谷子、种点蔬菜,难逃麻雀的破坏。农民不能天天在地里看着,他们就在田地里,竖起许多的稻草人,来吓唬麻雀。还给稻草人穿上不同颜色的旧衣裳,戴上破草帽。起初,还真起点作用,但没过两天,麻雀就明白过来了:这稻草人只是吓唬人的,就又扑棱棱地飞入田野,拼命啄、使劲啄。
每当春播开始,父亲就递给我一根竹竿,让我去秧田赶鸟。我来到田里,敞开喉咙大声吆喝,挥舞着竹竿,把麻雀从田的这头赶向那头,再从那头逐到这头。折腾了一会儿,我累了,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大口喘气。麻雀见了,又扑棱着翅膀,旋即飞向秧田的另一头,每啄一口都会抬头看看我。那段时间,我天天守着秧田,在这场拉锯战中,我和麻雀不知不觉成了敌人,对它们的讨厌也就有理有据了。
几年前,我住进一个新小区,这里三面环山,树林茂密。夏日凌晨,每天不到五点,叽叽喳喳的麻雀声将我的睡眠搅得粉碎。我与麻雀有过长久的四目对视,我倏地拉开窗帘,它们从窗台惊飞,远远地落到高处,然后我怒目盯着它们,它们也侧耳望着我。为了适应新的生活,我只能改变我的作息时间。几十年来,我养成了不到深夜十二点不睡觉的坏习惯。但现在为了确保睡眠,我只好在麻雀“睡”下后也抓紧时间睡觉。麻雀睡得早,天一黑它们就“歇”了。我将睡眠时间调整到十点左右,如此调整后,我的睡眠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自从麻雀每天早上像闹钟一样把我唤醒,我就开始早睡早起了,且意外收获了一觉睡到天亮的酣畅。我的睡眠恶习竟让麻雀纠正了。
我对麻雀的感情,渐渐发生着变化,我甚至有些喜欢上它了。某一天,我与单位同事在食堂餐桌上相对而坐,他仔细盯着我的脸说:“最近气色不错。”我后来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确实面色红润有光泽,精力也更加充沛了。我在心底默默念叨,这要感谢麻雀。(胡圣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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