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温柔壳》不是爱情童话，细微之处才见生活

曾在第六届平遥国际电影展荣获“费穆荣誉·最佳导演”“费穆荣誉·最佳女演员”“费穆荣誉·最佳男演员”三项大奖的电影《温柔壳》于上周末全国公映。

导演装在爱情片外壳里的，是一个受害者如何自救的故事。

咬过的苹果、白色的球鞋、天台的可乐、可以遮住伤疤的手表，还有阳光下的碎花连衣裙，情不自禁地偷看，心照不宣的微笑，执手向前的肆意奔跑……乍看之下，外形俊朗，眼神澄澈，尹昉和王子文领衔主演的《温柔壳》是一出浪漫的爱情童话。但实际上，这部电影一点也不童话，男女主角所面对的生活是现实的、残酷的，甚至可以说是破碎的、残忍的。

影片中，王子文饰演的觉晓自幼被母亲遗弃，由小姨抚养长大，无止境地找寻之后，她选择用伤害自己和亲人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尹昉饰演的戴春年少时遭受父亲的家暴，也历经了与母亲的悲痛分别，在童年的迷宫之中不停打转，偶尔地还会生出暴戾，成为施害者。原生家庭带来的创伤让两人变得脆弱又敏感，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心理负担。两人的相识，就是在精神病院。

可以想见，这样一对恋人，哪怕日常的相处里充满着细碎的美好，但通往幸福的道路上，一定会有重重的现实难题，比如家人的强烈反对，比如横亘在内心深处多年的伤痛记忆被唤醒，比如突然的病发。片中有一场戏，戴春为救弟弟与人打架，受到严重刺激，被送入医院。病床上，他奋力挣扎，试图摆脱束缚，闻讯赶来的觉晓看到爱人被绑在床上百般不解，下一瞬却被告知戴春须立马接受风险极高的电休克治疗，以避免他更大程度地伤害自己。连续的冲击让觉晓陷入踌躇，但为救男友，她还是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字。戴春无力地向觉晓挥手，不愿她看到治疗过程，觉晓明白他的顾虑，转身背对治疗室，难掩伤心地捂嘴痛哭，一门之隔的两人自始至终在为对方着想。电击声持续响起，男孩剧烈颤抖，牵挂着爱人的觉晓激动难平，哭到抽搐。经过治疗的戴春逐渐恢复平静，通红的双眼没有了光彩……这场戏演完，演员尹昉说他久久没能走出角色的情绪，这场戏看完，观众也需要花很久才能平复心中的心疼和唏嘘。

《温柔壳》显然不是一出爱情童话，甚至可以说，导演装在爱情片外壳里的，是一个受害者如何自救的故事。但也是这部电影最为可贵的地方，这是国产电影里少有的题材，镜头终于关注到一个平时可能被我们忽略，却真实甚至说是广泛存在的群体。权威数据显示，2022年，中国成人抑郁障碍终生患病率为6.8%，其中抑郁症为3.4%，患抑郁症人数超9500万，每年大约有28万人自杀，其中40%患有抑郁症。更为难得的是，即便是自己的长片处女作，导演王沐也始终用平视的方式去讲述故事、描绘角色，用尽可能克制的镜头和音乐，来讲述两个病人，两个社会边缘人相爱和相处的故事。他说：“有时候我们不需要撼天动地的情节，而是要去书写一些平常人的浪漫，这些细微的动人之处才属于我们的生活。”

所幸，那些生活里真实存在却可能被我们忽略的细节，那些最单纯的付出和回应，以及男女主角几乎全素颜出镜的真诚表演，让我们因为这对特殊的恋人，看到了一出真正的爱情童话。现实很残忍，但互相搀扶、治愈的爱情，是真挚的、纯粹的、滚烫的。（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