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比人长久

前几天在上海博物馆观看“玉楮流芳”大展，66件堪称善本孤本的写本、刻本、拓片等在现场展出，引起参观者不住地赞叹。我在现场无意中发现了苏州过云楼的旧藏《九成宫醴泉铭》碑拓，欧阳询书，宋拓本，是由过云楼后人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捐赠给博物馆的。展签上清晰注明“沈同樾捐赠”。

过云楼是清代道台顾文彬创立的，到了第四代时藏品开始分家，其中顾公雄分得了一部分书画和拓本。顾公雄作为藏家后人，也是一位书画名家。他始终秉承一个意愿，即无论如何都要尽量保持这些藏品的完整性，不得随意分割或出售。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抗战时期，以及在他去世之际，家人也都是这么坚持的，不卖一件藏品。

抗战时期，苏州沦陷，为了从苏州把这些藏品转移到上海，顾公雄甚至动用了与日本人有商业合作的亲戚，辗转把大批藏品运到上海，当时还把孩子落在了苏州。1951年，顾公雄病逝后，家人根据他的遗嘱，陆续把这些藏品分批捐赠给政府。沈同樾即顾公雄的夫人，负责整理的还有女儿顾榴。这件拓片藏品则是顾文彬所藏，传承四代，最后还是无偿献给了公藏机构。

《九成宫醴泉铭》由唐代魏徵撰写，欧阳询书，于贞观六年刻石立碑。清同治年间，顾文彬在京城待补实缺，常流连于琉璃厂一带。此碑拓当是得于那时，他自述：敝藏《九成宫醴泉铭》，“云霞蔽亏”四字未泐，当是“唐拓”。实际上此为南宋拓本，为此帝师翁同龢、书法家翁方纲、网师园主人李鸿裔等人也都鉴定为宋拓真品。翁方纲还作了题跋：“此本纸墨淳古，宋拓无疑。”李鸿裔则作长跋为记。

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被誉为天下第一楷书，是很多学书者必临之帖，完整拓片极为罕见。

如以同治末年顾家得此书为起点，此碑拓已历经了近150年。从私家祖传到公藏展览，历代主人皆已入土，而此书尚能与众人见面，可谓幸事。

书比人长久，自古以来，书的价值就在于用，而不在于藏，历代藏书家的“藏不过三代”也是如此。一本书，只有被置于公用的位置，才能够真正地永垂不朽。（王  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