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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里的幽默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瑞秋     编辑:赵美     2023-06-07 17:12 | |

退休两三年,职场人生几十年的酸甜苦辣趋于寡淡,唯幽默和有趣的场景还很清晰,回味时嘴角依旧上扬。我惊讶于自己的健忘和薄情,从余光中先生那句“幽默是荒谬的解药”中,找出了些许答案:当荒谬被治愈后,留下的多半是解药。

三十多年前,我在一家日本公司做技术翻译,历时两年虽短暂,却常被卷入“是非”,其中之一是桩十万火急、可能停摆的出口案。原因并不复杂,技术部质量把控不严。面对行将而至的交货“死期”,日本老板焦虑到发飙。大多数人认为日本人最讲文明礼貌,其实是“无知”限制了人们的想象力,当年我去日本本部进修,看见过真实版的“降维打击”。上级训下级,语言暴力夹带;下级在上级面前大气不敢喘,转身回头,把情绪垃圾,全倒给自己的部下。我对日本老板的这次大发雷霆,并不感到意外。作为翻译,我得原汁原味地转述,但几分钟后,见几个女生眼含热泪,男生们脖子僵硬,爆出了青筋,像开斗前的公鸡,我心里开始打鼓,纠结该不该执着于操守?万一员工情绪也失控,集体拒绝加班,那单要命的生意真的要黄了。我的眼睛在转,扫到了一位可爱的女生,她正站在角落里。想起前辈提到过,适度的段子,是日本人的万金油、润滑剂,任何场合均可使用。我于是走近老板,轻声地说:“你看,那个姑娘,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你呢。”像是被戳中了软肋,他顿了一顿,语气缓和了下来。事后同事们好奇地问:你给他吃了什么安定药?我故作神秘,笑而不答。

两年后我去了欧美公司,从事财务管理,和数字人民币结缘。曾经有个项目,走到了三岔路口,往左是营业税,往右是增值税,两税合并前,二者之间有些拉扯,决策时烧脑,我得给英国财务老板普及中国税法,让他有所担当。为避免抽象、晦涩和繁复,我开头打了个简单的比方:“假如你去蛋糕店买块蛋糕,坐在店堂里享用,店主付5%的营业税,但你买一盒蛋糕直接打包回家,店主适用抵扣进项税前17%的增值税。”“Uh-huh”,老外哼哈着,他五官立体,眼珠偏蓝,有看不到底的深邃。他沉思了片刻,接过话题说,假设自己是店主,会在柜台前贴张告示:“请外卖者,务必在柜台前咬一口蛋糕再带走。”我欣喜于枯燥的法条在我们谈笑间变得如此秀色可餐。

退休前十几年,我锁定在德国公司。德国人精耕细作,追求极致完美,曾一度让人怀疑人生,怀疑患强迫症。可又不得不承认,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百年品牌像神一样地站在那里。总部每年会派巡视组,用上帝的视角,审视我们的做事流程,如被他们挑到刺,打了低分,轻则部门,重则整个公司一两万号人负连带责任,奖金扣减,性命攸关,谁敢懈怠?我经历过的最后一次内审,是在那个初春的午后,尴尬的时点,一方面前面的人已抢尽了风头,难以超越;另一方面午饭后人容易犯困,从而影响情绪,你说多了,会被嫌啰嗦;你说少了,会被说敷衍。我无计可施,只能横竖横,开场白来了句自嘲:“前面的PPT都很性感,但请接受我的朴素和土里土气。”内审官不禁莞尔,结果竟以同情“弱者”之心,放我过了关。

我喜欢和一本正经做事、一本正经幽默的人共事,那样会多感受点生活的美好。有帅哥听小女生说韩国欧巴小眼睛迷人,用近乎哭的调调说:“我恨不得去韩国,把双眼皮做成单眼皮。”有保养很好的八零后女生,左一句老母亲,右一句中年大妈自嘲,引来半老徐娘们造作的矫情。置身于其中,会不会觉得,职场除了竞争和挣钱养家糊口之外,还有如沐春风的一面?(瑞 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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