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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红娟:打毛栗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孟红娟     编辑:王瑜明     2023-10-12 16:05 | |

那天,父亲对我们说:“山上的毛栗熟了,你们明天跟我去打毛栗吧。”

“打毛栗?!”我已多年没跟随父亲去山地种菜或采摘果实了。听说去打毛栗,我兴奋得一大早就起床了。

秋日的清晨已有些许凉意,父亲建议我们换上雨鞋,穿上长袖衫,以免衣裤被稻禾的露水沾湿。我们抱着享受野趣的心情,拿了铁钳、竹棒、竹篮走在弥漫雾气的乡间小道上。

儿时,常随父亲去菜地。那时,总见父亲挑着草灰或粪肥,我拎着小畚箕和小锄头跟在后面。菜地在山坳中,一到春天,火红的杜鹃花会漫山遍野地开起来。帮父亲播完菜籽,父亲就让我自个儿去玩了。没等他忙完农活,我已抱了满怀的杜鹃花跑下山了。初夏,我跟父亲去种番薯,父亲在地里打孔,我就将番薯苗放在孔边,边放边哼校园歌曲。秋天,父亲去种萝卜,他在前面松土、挖孔、施肥,我跟在他身后,将萝卜籽撒在泥孔里。有时一抬头,看见一只小巧玲珑的小松鼠,翘着长长的褐色尾巴,在松枝间灵活地跳跃,乌溜溜的小眼睛机灵又警惕地转动着。可父亲说这家伙老是偷吃花生。我却想,这么可爱的小精灵让它偷吃点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年四季,我爱跟父亲去菜地,这丰沃的山地是我童年的乐园。

踏着轻快的步子,我又跟父亲去山地了。我们拿着竹棒东敲敲西点点。齐腰高的稻穗从腰间擦过,洒下点点露珠。晃悠悠地穿过几条蜿蜒泥泞的田塍路,来到一个小山坳。我急切地跑向栗子园。上课的铃声听不到了,我抛开平日里的严谨和庄重,放下矜持、礼节,丢开厚重的课本。此时的我只是个地道的农家女,戴着笠帽,鞋帮上沾满了泥巴,衣袖随意地卷着。

栗子树不大,但果实累累,青褐色的长满了尖刺,有的是“双胞胎”,也有“三胞胎”,有二十几株,夹在山坳间。树底下有一堆堆剥过的壳,父亲说那是松鼠干的“好事”,我却想,这小东西真会享口福,所有的山珍都被它抢先品尝了。父亲分配任务,他打,我们捡。噼噼啪啪,一阵棒打,一个个或椭圆或滚圆的毛栗滚进了草丛间、番薯地里。我们扒开草丛,用铁钳将它们小心地夹起扔进篮子,不时地哇哇大叫。从学校读书再到学校教书,一直以来都跟书本打交道,文绉绉的,像这样自由自在地投身于乡间野趣的时光并不多。此时,婉转的鸟鸣代替了录音机,清凉的山风代替了电风扇。我觉得光捡还不过瘾,于是拿起另一根竹棒,对准毛栗,啪啪就是两下,一家人在这噼啪声中欢笑着……

太阳出来了,霞光万道,透进山谷,雾气渐渐散了,我们打了满满一篮子毛栗。歇一会儿后,我开始细心“打量”眼前的小山坳。秋天的山谷虽没有春天的烂漫,却另有一番秋韵:山边、菜地里开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小野花,有白的,一朵朵;黄的,一丛丛;紫的,一串串。一忽儿,蝴蝶飞来了;一忽儿,蜻蜓又来招摇了,停在芦苇叶上,我拿起笠帽,蹑手蹑脚地罩上去,这只小东西,竟展展薄翼,飞溜了。我顺口念起儿时捉蜻蜓时常唱的歌:“蜻蜓、蜻蜓,请你停停,外婆请你吃早点。”趁其不备,我快速向前一罩,噗噗,一只红蜻蜓在我手中扑腾了,我捏着红蜻蜓的羽翅,它想飞却又飞不起,费力而又无奈地挣扎着。

见小蜻蜓乱舞的细爪,不忍伤害,我将手一松,红蜻蜓优哉地飞走了。看着它悠然地穿飞在田野稻禾间,我这颗成年的心霎时也像这红蜻蜓一样飞了起来。(孟红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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