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盏茶里,居然藏着这许多的因缘。
去三门,小雪已过,天高云阔,风清山明,王忠老师驱车,柏林老师同行,径自穿山越岭而去。三门我尚未去过,只知道是东海之滨的县城,三门小海鲜和三门青蟹有名。莫非有三道门?一问,果然在三门湾口有诸山矗立,形成三道航门,船舶出入其中,故名三门湾,三门县也因此得名。
途中逗留高枧乡,游多宝讲寺。王老师多年前路过,曾一见之,这次路过,也特意驻车一游。这是一座庄严古刹,始建于东晋,初名“龙翔院”。南宋时改称今名,曾属天台山国清寺下院。清代曾二度重修,后破败,仅剩破殿残垣,上世纪九十年代重修。在大雄宝殿前,夕阳沉沉,金辉尽染层林,颇有金秋之叹。
匆匆一游,不过一刻钟,拍照完毕,重新上车。车刚启动,柏林老师指着手机说:这么巧,一位师父给我刚发的朋友圈点赞。原来他数年前与宗延师父相遇,加过联系方式,刚发了一张古寺夕阳的照片,宗延师父就点赞了。拨通电话,原来宗延师父就在寺门外路边。遂下车,行往寺门外,秋风卷起,树叶萧萧而下,径旁一树乌桕,满树白籽,一地落叶。远处师父站定路边,风掀起僧衣。
邀至令喜居小坐吃茶。先吃老白茶,吃了两盏,又换红茶。茶汤红亮,滋味甘爽。主人说这茶来自湫水山。湫水山乃发脉于天台山之华顶峰,横亘于三门县境中部,为三门县最高峰,海拔八百八十二米。立此山头,可观沧海。这批红茶,乃是三四位爱茶人一起在湫水山种茶制茶所得,不过数十斤,亦不出售,只为与众友品饮。吃茶之时,柏林老师与宗延师父谈天,俗世人间,超然方外,所接之语,亦多可喜。
因赶路,茶不过数盏,便起身告辞。天色渐晚,暮色沉沉,抵三门县城。晚饭颇丰,有梅童、鲳鱼、水潺、鱿鱼诸鲜。三门友人道,三门是一座鲜甜之城,素有“三门湾、金银滩”美誉,因三门湾海水盐度适中,微生物富集,特别适宜养殖海鲜。此地盛产鱼、虾、贝、藻、蟹五大类二百多种小海鲜,味道鲜甜可口,其中最具特色者,乃青蟹、跳跳鱼、望潮。而我更想在秋高之日,上三门最高峰湫水山,观沧海,望穿秋水。
晚上在三门图书馆,做一场分场讲座,题曰“大地之上,不如吃茶看花”。虽以茶开场,讲的乃是生活的滋味。我们这个年头,人人脚步匆忙,吃茶到底意味着什么?一定不是为了充饥,也不是为了解渴,那么吃茶在今天还有什么意义呢?让我想起从前的人。放在一千年前,若有一个唐朝的诗人,从杭州到三门,来看一位老朋友,恐怕是一定要走上半个月或一个月。他从钱塘江出发,在西陵古渡往东,一路过浙东古运河,经过稽山镜水,远远望见兰亭修禊的盛况,向南过曹娥江,溯源而上,再进入剡溪,月光送我至剡溪,走到新昌的沃洲、天姥,远远望见天台山的石梁飞瀑,飞流直下三千尺。船至水穷处,弃舟登岸,骑驴或者步行,素履以往,一路淋过雨,吹过风,顶着雪,踏着霜或者月色。这一路走来,如此艰辛,如此不易,他为此写下一大袋子的诗稿。他的这一路,花掉了人生里漫长又珍贵的若干时间。目的地那么重要吗?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他一路的行走。正是在这样的行走之中,一个诗人,完成了对自己精神世界的寻找与发现,完成了生命的深度体验。行走成为了意义本身。
本文作者在三门图书馆的讲座分享“大地之上,不如吃茶看花”
想想我们今天的人,坐上飞机高铁,三千里路云和月,朝发夕至,手指在手机上划着划着,目的地就到了。而我们的行程单排得满满的。所有的出发,都有需要完成的任务列表。一路上的风啊雨啊,霜啊月光啊,已经退至幕后,退至遥远的地方,变得不再重要。这一路还会有不期而遇的惊喜吗?很少了。那些突如其来的生命体悟,那些灵光乍现的诗句,都消失了。
有的时候,真该停下来,吃一杯茶。想一想,我们的目的地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们跟一千年前的那些诗人,又有什么根本上的不同?
晚上活动结束,夜回临海,依然是王忠老师驱车,柏林老师同行。想到下午在古寺吃茶,觉得很有意思:我因为一场活动邀请,要走这一趟小旅;王忠老师因为想到多年前偶遇古寺,恰好于半道逗留;柏林老师兴之所至,恰好拍照发了朋友圈;宗延师父恰好看见,点了一记赞,恰好又在寺门外静候;令喜居主人恰好有湫水山之好茶,邀众人共品——小小一盏茶里,居然藏着这许多的因缘。(文/周华诚 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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