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热播的电视剧《繁花》时,我更关心字幕上方言字的书写。
第一集中阿宝对陶陶称呼时用字,字幕上出现的是“赤裤兄弟”一词,我心头一惊。对此,“夜光杯”上已有祝淳翔《“赤裤兄弟”?》一文作了分析,还引了拙著《上海西南方言词典》中“出窠兄弟”的词条。之所以一惊,因为这种写法4个字错了两个,可以说是“冬瓜缠到茄亩里”了,准确的写法应该是“出窠兄弟”。
字幕中出现同样情况的还有不少。如第二集有陈梁向玲子借钱买蟋蟀的情节,看到字幕上出现“财积”二字时,我心头也是一惊:又写错了。“蟋蟀”在上海方言中的称呼是“暂积(绩)”,这读音的两个字都有本字,并记载在《康熙字典》里,而且第一个“暂”音字还有两种写法,分别由“車、斤、足”和“車、斤、走”组成,这样,“暂积”一词有3个本字。这3个本字古怪且非常难写,现在用电脑也打不出来,如一定要用本字,那只能造字。古人刻字制版,什么怪字都可处理,但他们对笔画太多、结构麻烦的字会用“借字以寄其音”方法,即把难写的字用简单的同音字代替,把“蟋蟀”的方言名写成读音完全相同的“赚绩”就是其中一例。我看到的这种写法最早是在清乾隆年间苏州人钱德苍编撰的《缀白裘·祝发记》,其中就有例句:“官话呢,叫做促织,直话没(末)叫做赚绩。”这种写法约定俗成,几百年来一直流传有序。石汝杰和宫田一郎主编、收词一万七千多条的《明清吴语词典》(2005年版)中也只有“赚绩”而没有“财积”等这类异形词。
祝淳翔先生文中提到,“赤裤兄弟”与“出窠兄弟”谐音。其实,在上海方言里,“赤”字是发“拆”音的,如“赤豆”“赤脚”,同“出”音明显不同。“窠”的发音是“科”,和“裤”的发音也有不同。“赚绩”的“赚”,方言读音是“暂”,而“财”的读音是“船”,如果把“发财”读成“发暂(赚)”,肯定是错的。我这个生长在上海方言源头地区的人,对“出—赤”“窠—裤”“赚—财”这三组字的发音,至今可分得清清楚楚。
这种读音分不清现象的出现,很早就有了。最常见的出错如“向、厢”不分,把“里向”写成“里厢”。10年前,钱乃荣教授就为“夜光杯”写过《“屋里向”,不是“屋里厢”》的纠错文章,他是从“上海城里话从50年代以后已经勿分尖团”分析的,认为是当代人分不清方言中的尖音、团音造成的差错,很有道理。媒体上时不时也有其他纠正文章,但纠而不正,“里厢”还时不时出现在纸媒及其他书写中。也许可以预计,无中生有的“赤裤兄弟”一词将会“蹭热”风行起来。除了尖团音不分之外,还有如清浊不分,以及上海市区方言声调已从8个减少为5个,好多字词原来不同音的,现在“并”在一起变成同音了,“赤裤”“财积”就是。还有如东面、西面,上海方言中称“东××”“西××”,“×”的读音是“班”。可有词典却写作“东爿爿”“西爿爿”,而“爿”的读音近似“般”,只有一个同音字“上並下足”(此字意思是爬)。“班、爿”发音相差太大,因此可以写成“东班班”“西班班”,就是不能写成“东爿爿”“西爿爿”。
市区方言中尖团音的消失、声调的减少等是客观存在,怎样正对这种现象并减少书写差错的出现,实际上是一个方言研究课题,也许是非常重要的课题。(褚半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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