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指间沙：看着看着就想住

在小洋房里看展览，看着看着，我就不想走了。

庭院深深深几许，上海的闹市区静卧着一些颇有来头的洋房宅邸，神秘莫测，素日大门紧闭。只有等待一场展览从天而临，才能教深宅大院把门敞开，露出深藏的真容来。快啊，限期开放！装扮入时的人络绎不绝地到来，三分为展览，七分倒是冲着洋房建筑本身。

老洋房和艺术展总是互相成就的。这个夏天，淮海中路的历峰双墅在办精致的祖母绿宝石展，上生·新所的孙科别墅正供人观赏“博尔赫斯的花园”展览，而陕西北路上诞生《辞海》的那栋标志性欧式洋楼——何东旧居，也装缮一新首次对外开放了，为其亮相揭幕的是“森山大道：记忆·记录”摄影作品展。

走入楼内，这里俨然一个黑白世界。大师的照片高对比、粗颗粒，妖媚地凝固在墙上，高挑的落地窗不时变幻着云卷云舒投下的光，建筑本身是活生生的，气质独特。凭栏回眸，曾有超过半个世纪的春秋岁月，这里在编着一部又一部辞典，何尝不是“记忆”与“记录”？看展览，讲究氛围感。豪门深宅有大开大合的气派，而闹中取静的居民区小洋房，如今也是观展爱好者趋之若鹜所在。电影《爱情神话》里，老白要圆一个“中年艺术之梦想”，唯一实现的路径是：开画展！并且这一使力操办，就直接把展开进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外滩十八号！然而，并非每个展览都会追求隆而重之的大排场。那些“小精特”的展，看中的反倒是老白自家住的小洋楼：独栋三层，带花园，还有个露台可以面朝夕阳，拍拍非洲鼓，吃吃蝴蝶酥。有人看完电影就“谋划”起那栋小洋楼来：墙面刷成北欧风，装上挂镜线，购置几台大落地灯、显色优良的管灯……完全可以办个像模像样的展。

这两年，小洋房里的展览很丰富。五原路、富民路、巨鹿路……一栋栋保护建筑里潜藏着许许多多精美的小展，充分利用了房屋本身值得夸耀的设计细节，既有矜持的贵气又有生活的烟火气。小有小的味道。迈入片区，在抵达展厅之前，迎接你的可能是一架盛开的蔷薇，一缕似有若无的煎鱼香气，或者一只晒着太阳的狗，最意外的迎宾乐是正拾级而上，突然间屋外传来了熟悉的广播体操音乐——原来附近有座学校，莘莘学子正活动筋骨，与屋内营造的宁谧之气反差甚大，可是多有趣！

在陕南邨，王丹凤、周克希等住过的著名里弄公寓，最出片的是那弧形敞开式阳台，多面转角玻璃窗，细细的黑框将大片绿荫切割成齐齐整整的格子，叫人看得出神。展览占地面积小，细节就特别紧要。在这样的小房间里，我们看到过灵感来自卢浮宫金字塔的台灯，也见过融入福州建筑元素的服饰、造型独特的各种器皿。前来看展的多是年轻人，主理人也是年轻人。展览的定位介于艺术和商业之间，作品除了展示，还可销售。

小洋房的小展，吸引人的魅力也许正是生活的艺术，我的女朋友莺莺讲得生动：“在这样的房子里看展览。看着看着，我就不想走了，想住到此地来，一直住下去。”（指间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