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怎么会讲故事,但讲故事是我的职业需要。我的职业是大学教师,文学学者。从第一天入职参加新进教师培训开始,我的前辈和所有的教学实践都在告诉我,讲故事是至关重要的技能:如果不会讲故事,人文学科的知识就无法得到有效的传递;当学者也是一样,无论是做史料、批评、理论,从事文学学术的内核是对各类文本材料的梳理、分析、重组、再现,是一门讲故事的艺术,是对无序与混乱的胜利。
我的另一个自认的职业是作家。作家怎么可能不讲故事?所以当我看到今年上海国际文学周论坛的主题——“故事的边界”——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故事的边界就是一个不讲故事的人。一个人,一个作家,在成千上万个故事激烈碰撞的疯狂漩涡中负隅顽抗,把自己活成了一个边界。然后我又想到了好几件事——既然我决定做一个不讲故事的人,那么我就决定要把这些不是故事的事一件件讲出来。
第一件事是个理论,来自一名快要被这个时代遗忘的文化符号学家尤里·洛特曼。洛特曼说,叙事就是越界,叙事事件是对既定语义边界的逾越。假如没有对边界的“逾越”。洛特曼说,一个文本就是一本电话簿。文本中的姓名列表承担了这个世界的清单功能,包含所有通讯人的姓名和号码。但这个文本世界里面不存在故事,因为它不存在边界的逾越。
第二件事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说西伯利亚西部的汉特人会在夜晚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继续讲故事。因为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故事是在什么时候结束的。
第三件事是一本最近从法语翻成中文的书,《从熊口归来》,写的是一个人2015年在西伯利亚的山里被熊袭击。我引一句作者本人在书里的叙述:“一头熊袭击了一个法国人类学家。发生的事件是:一头熊和一个女人相遇了,两个世界的边界从内部坍塌了。”我再引一句:“当他们相逢,如果他们相逢,他们的领土分界从内部破裂了,他们的世界翻转了,他们惯常的道路被改变了,他们的联系变得牢不可破。”
故事存在边界是为了被逾越的;故事的边界并不意味故事的终结;故事的边界是不同世界的遭遇;故事的边界是一个不讲故事的人,站在台上,让故事讲述自己。(顾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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