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丨戴平：弦中自有浩然气——评越剧《雷海青》

越剧《雷海青》虽是一部悲剧，故事却讲得流畅，娓娓道来，顺理成章，几个主要人物形象，血肉丰满，个性鲜明。

越剧《雷海青》是上海越剧院为中生代演员打造的一部原创大戏。它是上海越剧院近年来创排的又一台好戏，甫一亮相，即广受好评。该剧由杜竹敏编剧，肖英导演，王柔桑、忻雅琴、吴群、吴佳燕、盛舒扬等挑梁主演。戏虽是一部悲剧，故事却讲得流畅，娓娓道来，顺理成章，几个主要人物形象，血肉丰满，个性鲜明。

《雷海青》讲述了一个民间音乐家的故事。他善弹琵琶、谱新曲，经师妹梅妃举荐入宫，殿前献曲点燃了梨园天子李隆基的壮志豪情，被赐封“梨园探花”，却因刚直不阿的个性，卷入了与安禄山等权贵的纷争，李隆基忍痛将其放逐出宫。心灰意冷的雷海青回到家乡，寄情山海之间，身心得到疗愈，在生活中吸取艺术营养，领悟到音乐的内在力量与真正价值在民间。“安史之乱”消息传来，雷海青毅然逆行进京。他手持一把琵琶，身着一袭青衫，在安禄山的金殿之上，以一曲旷世绝唱，痛骂奸臣逆贼，唱出了百姓心声，唱出了梨园人的浩然正气，唱出了音乐与艺术的真谛。他的十指被安禄山生生斩断，在血肉模糊、生命垂危之时仍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以手中的铁琵琶砸向安禄山……千百年来，雷海青一直被尊为“戏神”，受到戏曲界的供奉。剧本基本符合历史真实，大事不虚，小事不拘。

范派小生、章瑞虹的爱徒王柔桑，饰演主角雷海青。在这出戏中，王柔桑是文戏武演。王柔桑背上贴着的膏药，是她带伤演戏的证明。入行30年，这一回，王柔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挑战。《雷海青》颠覆了越剧女小生文质彬彬的传统形象，集繁重的唱念做打于一身。一大段吃重的形体动作后，再接一大段唱，综合小生、老生、武生等元素，王柔桑神形兼备、声情并茂，收获了观众热情的掌声和喝彩！王柔桑说：“这个戏演得很辛苦，也很过瘾。”为了演好琵琶圣手雷海青，王柔桑练了大半年琵琶，现在她已能用琵琶演奏小乐曲了。

《雷海青》把一曲正气歌写成抒情戏。虽然这出戏没有越剧常有的男女之情，却尽情抒发了师兄妹的手足之情。第三场雷海青被逐出宫殿，师妹梅妃不能出宫送行，巧妙地安排了隔空送行的对唱，王柔桑饰演的雷海青和忻雅琴饰演的梅妃，一个范派，苍凉激越；一个王派，哀怨委婉。互诉衷曲，演员唱得肝肠寸断，观众听得无比动情。雷海青通过这大段演唱，唱出为了自己的初心和理想，愿为艺术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王柔桑进团20多年，大部分时间都演文质彬彬的书生，如梁山伯、焦仲卿，最大的动作只有跑圆场。但在《雷海青》中，王柔桑展示了许多高难度形体功夫。尤其是第六场，水袖功夫了得。雷海青的十指被安禄山用刀斩断，两条水袖半段变成了血红色。她用了几十个水袖动作，扬袖、立袖、旋袖、翻袖、摆袖、抓袖，加上身体的扭曲翻滚，外化了十指连心的疾痛和满腔悲愤。紧接着，大段唱道：“累累碧血染丹墀，血肉模糊琵琶上。碎骨寸寸如火炼，热血直冲九霄上。”这四句唱，表达了他愿用血肉之躯，反抗安禄山的坚定决心。在二度进京的路上，雷海青偶遇梅妃侍女罗衣（盛舒扬饰演），当罗衣告知梅妃投井自尽的噩耗后，罗又以大段清板，尽情抒发了当年师兄妹之间的深情，对梅妃离世的如万箭穿心之痛。30多句清板唱得有板有眼，深见功力，观众听得鸦雀无声，当最后一句音乐介入，甩腔结束时，观众已掌声雷动。唱词写得好，演员唱得好，唱段安排位置好，才能达到如此动情的艺术效果。

导演肖英是戏曲演员出身的戏剧专家，深谙戏曲规律。她表示，越剧《雷海青》的演剧风格，必须遵循越剧剧种的艺术特色，以情感及精神层面的力量展现蕴藏于历史、时代与人心中的宏大气象，呈现为诗意、灵动、磅礴的抒情悲剧。肖英说：“在创排过程中，我们坚持虚实结合，保留越剧传统精华，进行当代性的审美表达。”全场的演出达到了这个艺术高度。舞美设计季乔为《雷海青》创造类似电影宽银幕空间，空灵简洁写意，镶嵌一条红色的线条，隐喻雷海青的生命线。灯光设计张学伟以白光为主，色彩为辅，淡雅的舞台空间作为主人公的精神世界的象征。在表现剧中人物情感转折的关键时刻，通过快速而精准的色彩转换，如从温柔的暖色调过渡到冷冽的蓝紫色，巧妙地烘托了剧情氛围，让人仿佛置身于剧情之中。音乐和服装、化妆、道具都非常美妙合体，这台戏在总体呈现上突出演员表演主体，艺术手段既传统又现代，既丰满又简洁。（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