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丨孙佳音：《破·地狱》为何能连破香港票房纪录？

上个周末，由陈茂贤执导，黄子华、许冠文和卫诗雅等领衔主演的《破·地狱》正式上映。此前，该片一周点映收获近3000万元的票房。

该片在内地上映之前，在香港已屡破各项纪录。12月7日在香港上映不足一个月，便轻松迈过1.22亿港元门槛，超过同样由黄子华领衔主演的《毒舌律师》，成为亚洲及华语片港澳票房第一位。

《破·地狱》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港片”，不是典型的警匪动作片，亦不是无厘头的喜剧电影，甚至它在某些程度上是一部并不那么清新脱俗的，难免煽情的剧情片，但为何它能连破票房纪录呢？

首先是题材。《破·地狱》文如其名，聚焦的是香港殡葬行业。“破地狱”是一种在香港传统葬礼上常见的超度仪式。仪式上，喃呒师傅会扮演引导者的角色挥动桃木剑、走特定步法及打破瓦片等动作象征打开地狱的通道，帮助亡者的灵魂从地狱缚中解脱出来。虽然“破地狱”早已被列入香港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但于文艺创作，尤其于香港电影，丧葬题材很是罕见。在导演陈茂贤看来，这部电影正给了人们一个公开讨论生死的机会：“我们一直不敢碰这种题材，《破·地狱》反而让观众有机会直视这件事。”

其次是阵容。电影起用黄子华和许冠文作为主角。据相关数据，香港观影人次最多的华语电影，仍是许冠文和许冠杰兄弟的《半斤八两》和《最佳拍档》。可以说，许冠文作为一代笑匠在香港本土的票房号召力不容忽视，尤其当他不再搞笑，从外形到表演，俨然一位守旧且固执的老父亲，叫人信服。而黄子华更是香港年轻观众近年的“信赖首选”。从《还是觉得你最好》到《毒舌律师》，他领衔主演的影片屡屡打破票房纪录，自然要归功于演员本身多年脱口秀攒下的人气和口碑，但更重要的是包括《破·地狱》在内的这三部电影都把镜头对准了香港这座城市的小人物，用更写实的方式，展现普通人的纠结，以及面对现实的无奈和希望，而黄子华则完美符合观众对香港中年男人的想象。

再者还是内容。《破·地狱》发生在红磡，是很多内地观众最熟悉香港的地名之一。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红磡附近除了有著名的“红馆”，还有香港最大的殡仪馆。正如电影初始，有一句旁白，“红磡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就一街之隔，这边的红馆每晚都有演唱会，另一边的殡仪馆也是每晚都有‘演出’上演。”以此为背景，失业许久的婚礼策划师魏道生（黄子华 饰），为了生计，在女友的推荐下，成为了一名葬礼经纪人，接替了明叔（秦沛 饰）的担子，和喃呒师傅文哥（许冠文 饰）组成全新“一文一武”的新组合。两人起初理念不合，矛盾频发，但在相处中，以及文哥女儿（卫诗雅 饰）的帮助下，大家放下心结，真正理解了“破·地狱”。

什么地狱，真正要破？第一层“地狱”，是生存。成年人的世界里，大多数时候，根本没有选择题。第一次跟明叔学徒，道生说：“这（执骨）不是最难顶的，最难顶的是，穷。”最初从婚礼策划师转行殡仪经理，道生是不得已的，他公司解散，身负巨债，自叹“连呼吸，都要花钱”。这不仅是道生一个人所经历的，也是香港许多人在这几年正在面对的困境。

第二层“地狱”，是家庭。文哥儿子志斌，因为喃呒师傅传男不传女，他传承衣钵，但自诩“牢笼”；女儿文玥更是因着她的“不由己”，而成为整部电影的题眼。“她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有父亲这样一个枷锁，她要怎样走出原生家庭的阴影，破自己的地狱？我希望观众能对文玥产生共情。”导演这样阐述创作初衷。电影最后，在道生的帮助下，文玥解开了心结，也第一次主持了破地狱仪式。陈茂贤说：“她代表所有观众跳过火盆，象征破除旧有的困难，走向新的人生。”为了这场短短数分钟的戏，卫诗雅苦练九个月，其中有三个月花在找老师上——电影中“传男不传女”的祖训同样出现在现实里。

第三层“地狱”，正是自己。破开这地狱的是文玥，是道生，是文哥，也是观众。电影娓娓道来，终于由着道生和文哥的一次对话，道出“活人也需要破地狱的，活人也有很多地狱”。尽管《破·地狱》的故事在创作上难免各种程式和套路，反转和点题也显得有几分刻意和造作，但它的确与当代观众一起破除心结，向死而生。“你那么害怕问，是怕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还是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人生就好像一程车，重点不是上车的人可以陪你去到哪个站，而是你们一起欣赏过哪些风景”“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赚了，何必介怀什么时候下车，不如好好欣赏沿途的风景”这些话讲来俗气，但却管用，导演甚至借由文玥的名字“恳请”观众：“你要学会把自己当成珍宝，好好珍惜自己。”（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