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 | 《中国乒乓之绝地反击》，意料之中与意料之外

《中国乒乓之绝地反击》讲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夺冠故事，但意料之外，它是精彩的、叫人紧张的，并且打动人心的。

体育电影不大好拍，大约是行业默认的准则。一来，知名教练员、运动员早已深深烙印在观众心中，形似神似皆不易；二来，经典比赛结局已定，无论表演、摄影和剪辑多么出色，没有悬念的内容会让人走神、犯困，甚至拿出手机来把玩；再者，群戏对于编剧和导演的把控能力要求更高，小故事可以精巧，可以藏拙，但时间的跨度、人物的数量都会提升创作的难度。

在陈可辛携手巩俐、黄渤，还有郎平女儿只勉强交出了一部票房8.36亿元，豆瓣评分7.1分的《夺冠》两年多后，关于中国体育另一个王牌之师，乒乓的大电影终于要在这个春节接受市场的检验了。《中国乒乓之绝地反击》的确也有蔡振华的儿子出演，也讲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夺冠故事，但意料之外，它是精彩的、叫人紧张的，并且打动人心的。

意料之中的，是故事从1990年代初讲起，中国乒乓男团正处于低谷。1995年天津世乒赛时隔八年重夺斯韦思林杯，或许是几代中国球迷难以忘怀的，但那之前所经历的磨难和坎坷，却渐渐被淡忘了。全片138分钟，留给1995年世乒赛的篇幅，只有不到半小时，前一百分钟主创耐心地铺陈故事，耐心地卧薪尝胆，让这场“绝地反击”有了情感上的支撑，激动和振奋，都因为他们曾经走过那么长那么久的暗夜。“最泥泞的时候，我始终相信，我们还能走向光明”，尤其看到尾花絮里那些真实夺冠的镜头一幕幕，一张张，看到一代又一代中国乒乓人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笑得那么灿烂，叫人很难不眼红。

意料之中的，无论邓超还是一众青年演员，虽然经过了非常刻苦的训练，但乒乓球水平与他们所扮演的明星运动员，存在一定差距。苛刻一点说，大银幕上过网的球，有点高，也不够转。但同样意料之中的，他们几乎都努力地通过表演去接近原型的神态。邓超扮演的蔡指导带着金表金链子，梳着标志性的大背头，穿着合身的西装，要么双臂有力地交叉在胸前，要么赢球后左手用力一挥，着实有几分神似。全程涂黑了脸演马文革的青年演员几乎叫人想不起来他是白皙俊秀的许魏洲；饰演刘国梁的丁冠森，除了一股子机灵劲，倒是叫人想起这个“不会打球的胖子”当年汗涔涔的刘海。寡言清秀的孔令辉、发球动作最有特色的小平头王涛、性格有点古怪的秘密武器丁松……还有徐寅生和李富荣，那一矮一高，一胖一瘦两个领导一出场，即便改名换姓，全国观众也都认得出他们。

意料之外，这部关于中国男乒的电影里有一个重要的女性角色。看到海报上有孙俪的时候，还以为是这对明星夫妻的又一次寻常的互帮互助。但孙俪却说，这个角色是她争取来的，导演邓超最早还有过迟疑。纵观全片，主教练妻子的戏码，自然是为了更好地凸显蔡指导的艰难与不易，那些不被理解的委屈，那些卧薪尝胆的付出，统统都具体而细致地呈现在观众面前。但更重要的是，通过一个更温柔的角度来呈现和书写运动员和教练员的付出，对于一部体育电影的张弛和节奏，是极好的。当一直没开口讲话的儿子，隔着电话线，跟爸爸说的第一句话是“飒”，老蔡哽咽了，观众也感动了。

意料之外，这部电影里在精彩比赛、日常训练、排名布阵之外，还特别讲到了“胶水”，讲到了专业乒乓器材对于比赛输赢的重要意义。如果说那四年，卧薪尝胆的中国男子乒乓球队击败强大的瑞典，重登世界之巅，那么中国乒乓球器材走过的暗夜或许更加漫长。红双喜1961年成为北京世乒赛全套器材（球台、球、裁判器材）的供应商，登台即世界之巅，但之后，随着中国乒乓球与外界交流短暂停滞、计划经济时代用汇程序繁琐等多种原因，红双喜一直未能重返世界大赛舞台，仅在80年代赞助了亚洲杯。直至1995年天津世乒赛，红双喜的PF4三星乒乓球成为赛事用球；另一家中国品牌双鱼器材也首次成为世界大赛器材，提供了球台。甚至可以说，那届世乒赛也是中国体育器材、设备“卧薪尝胆、重塑辉煌”的新开端。就以红双喜这家上海企业为例，1995年底多个具有红双喜商标使用权的工厂合并形成总厂，并在96年完成中外合作的改造，形成了品牌合力。尤其，之后小球变大球，狂飚套胶成为国手王牌、彩虹球台雄踞世界舞台，王励勤用红双喜底板勇夺上海世乒赛冠军，马龙全套红双喜……犀利的产品创新加上连续的大赛赞助（7次奥运会、22次世乒赛），让“红双喜”与中国乒乓一样，勇立潮头。其实，一块胶皮、一把拍子、一张球桌，背后也都是许多人的努力，还有国力。

意料之外，电影的最后一句台词，留给了95年决赛并没有上场的小将，留给了那个脑子很好用发接发很厉害的小刘，他接记者提问说——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