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丨激荡心灵的乐章如电光火石般相遇

网上流传着阿巴多指挥柏林爱乐乐团演奏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自新大陆”）第四乐章的视频。借用一个网络词汇，这个“德九”末乐章“火力全开”，势如巨浪飞腾，惊涛裂岸，气贯长虹。只见阿巴多挥棒的右手拍点清晰而果断，而那“世界上最美的左手”给出的表情符号流畅如歌，衔接无痕。柏林爱乐在他的引导下激情勃发，奏出的音乐如同新大陆的曙光，辉煌闪耀，直击人心。

阿巴多演绎的“德九”第四乐章，堪称激荡人心的神来之笔。这样“神品”级别的音乐会，可遇而不可求。不过，我倒是有幸听过几回，至今难以忘怀。

最近的一次，是2015年11月的陈燮阳从艺50周年音乐会。这场音乐会，除了与曾任柏林爱乐双簧管首席的外国演奏家合作的理查·施特劳斯《双簧管协奏曲》，另两部作品——朱践耳先生的唢呐协奏曲《天乐》、柴可夫斯基的《第四交响曲》，都是陈燮阳的拿手曲目。尤其是“柴四”，他显然成竹在胸，全程背谱指挥。但见他挥棒击拍，准确到位而又奔放洒脱，乐队的配合心领神会，极其默契。音乐层次分明，跌宕起伏，一气呵成，酣畅淋漓，让人听得心潮澎湃，获得极大的美的享受。几天后在上海音乐学院举行的陈燮阳从艺50周年研讨会上，知名乐评人、原中央歌剧院创作策划中心主任蒋力称赞，陈燮阳这次指挥的“柴四”堪称教科书级别，可以作为音乐学院指挥系学生的示范教材。

记得2005年到2007年，世界名家名团扎堆似地访问上海，竞相献艺，让申城乐迷大呼过瘾。尤其是来自交响乐发源地德国的几支一流乐团——柏林爱乐、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慕尼黑爱乐、德累斯顿国立管弦乐团，接踵而至，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西蒙·拉特指挥柏林爱乐的音乐会，长笛巨星帕胡德、单簧管女神梅耶都现身在乐队中，超豪华的阵容啊！当演奏到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健朗雄壮的音乐磁石般吸引着每一个听众。坐在我右前方的青年满脸通红，右手和着音乐点出短促有力的节拍，脸颊微微向下摇晃着，显然他随着音乐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扬松斯指挥巴伐利亚广交的那场，卞祖善、曹丁、马晓晖、张国勇等音乐界名流都到场了。当扬松斯指挥乐团在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五交响曲》中像劳斯莱斯车那般飚出高速度，惊人的爆发力让全场听众叹为观止；而返场曲中，他指挥的柴可夫斯基《胡桃夹子》中的《双人舞曲》，那天鹅丝绒般柔滑明亮、华丽悦耳的音响，让人似饮醇醪，如痴如醉。蒂勒曼指挥慕尼黑爱乐、郑明勋指挥德累斯顿国立管弦乐团的那两场音乐会，同样高潮迭起，精彩纷呈。如果要概括一下这几场音乐会留给我的总的印象，泰戈尔的一首散文诗也许是最生动的说明：“河流冲破一切堤防，歌唱着迅速流去了。然而山峰留了下来，念念不忘，深情地追忆着。”遗憾的是，若干年后，扬松斯率领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管弦乐团、蒂勒曼携德累斯顿国立管弦乐团重返申城，却难再现当年的风采了。

一场激荡人心的高水平音乐会，必定是指挥和乐队都达到了极高的艺术状态，他们在那一刻神奇地相遇，心灵契合，彼此激励，互相成就。就像米兰·昆德拉所说：“相遇，意思就是：石火，电光，偶然。”正因为电光火石般的相遇概率不高，可遇不可求，因而弥足珍贵。（刘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