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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 | 王瑢:父亲的杏子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王瑢     编辑:王瑜明     2023-08-18 17:31 | |

看街头巷尾叫卖杏子的小贩渐渐多起来,便知道夏天到了。待等某一日突然发现市场上的杏子了无踪影,便知道夏天已悄然过去。

“杏子黄金色,筠笼出蓟丘。味甘醒午寝,可是督诗邮。”苦夏的午后来几颗杏子吃吃,消暑解乏,神清气爽。杏子属北方水果,在南方似乎没见过有种杏树的。上海有吗?

水果之中,杏子并不像其他品种,一年到头想什么时候吃都可以。杏子只在当季方才吃得上。数九寒天,你突然想吃新鲜杏子,只能买个罐头解解馋。有人见过隆冬腊月里叫卖光鲜水灵的杏子吗?也曾听闻,有人试图想通过大棚种植,可无论枝接或芽接,种出的杏子吃是能吃,却分明已然跟记忆中的味道大相径庭——根本没有杏子味。

幼时有年暑假,母亲带我去父亲下放的农场看他。吃到当地特有的一种土杏。个小皮厚,更适合泡酒。那也是我平生初次见识“杏子酒”。

那是一个位于晋北大山深处的小村落,全村人口不足百户。交通极为不便。由太原方向开来的火车每天只一列,慢车,一路上途经大站小站,逢站就停。而我们最终能到的地方,距离目的地还有近三四十里的山路。羊肠阡陌,两辆驴车无法同时并行,遇雨天烂泥飞溅,心提嗓子眼儿小步徐行,身边就是悬崖峭壁。父亲在此一住六年。

山里风凉,我玩累了自己胡乱冲个澡,爬上床去睡。耳畔嗡嗡不停。不是蚊子,是苍蝇。此地的苍蝇是“绿豆蝇”,也叫“丝光绿蝇”。比常见的那种麻苍蝇身形更大,也更好看。这家伙十分狡猾,仿佛早已熟知人世间之一切险恶,即使危机重重,它们永远能安然度过。你刚一抬手,“嘤”一声,踪迹全无。

我睡得迷迷瞪瞪,看见父亲举个蝇拍满屋子踱步,仰起脸来四下检视,口里念叨着,“红官帽,绿罗袍,啪一巴掌不见了。”是奶奶打苍蝇时的口头禅。

父亲酷爱白石老人,夏日的午后闲来无事,便模仿他画蝇。画农场的那种绿头苍蝇。画几笔,来一句,“概为其胫项间,这一道道的墨线……”我那时至多三四岁,完全不知所云。

在农场跟父亲小住,有一天,有人来请父亲去做画匠——晋北乡人闺女出嫁,家里要粉刷一新。炕围画必不可缺。而成百上千种的图案中,尤以百花图最受欢迎——秋菊冬梅兰花山茶花,四个边角也不能空,荷叶荷花填满。那些花大多为北方难得一见,闹腾腾好一个姹紫嫣红百花齐放。

绝早出门,在主人家忙一整天。待等炕围画画好,不觉已入夜。青黑的山在窗外不远处,我眼睁睁看着它,渐渐模糊,消失,彻底隐匿。天上星星舒朗的光,月亮在树梢影影绰绰,我站在院子当中的一棵枣树下,小小的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长。忽听得父亲喊我,立刻知道,主人要请父亲喝酒了。

一个一个圆肚矮颈黑陶罐,在灶间地上摆一溜。是早早泡好的喜宴用酒。

我坐边上啃一只刚出锅的老玉米,看主宾二人频频举杯,举杯必干。都说了什么?早忘了。只记得趁父亲不备,拿筷子头在他酒杯里点一下,尝尝,苦且涩,有很浓很酽的杏子味。

记忆中,父亲的衣服口袋永远鼓鼓囊囊。有次他冷不丁掏出一只半黄半绿的杏子来——山西阳高的“乒乓杏”,比顽童的拳头大。父亲把那杏子在裤子上抹了又抹,我以为他要吃,攒眉间见他把杏子搁桌上,俯身弯腰迎光观察。杏子微微透明,泛出好看的光泽。我跟在一旁,心想,要画了要画了。父亲盯看半天,又放回兜里去了。(王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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