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达式常：师者如光

我就是在“师者如光”中成长起来的，我深深地感恩。

1959年，当我高中毕业，看见新建的上海电影专科学校招生的消息时，真是心花怒放，那时我年轻的心里已经在涌动着做演员的梦想，于是赶紧报考，结果很幸运，我被录取了。校舍就在西郊动物园的附近。为我们上课的老师大都是从上影演员剧团调来的老演员，有布加里、凌之浩、路明、孙琤、莫愁、林榛、张庆芬、王静安、梁明、傅惠珍等。

布加里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她在解放战争初期就参加革命，新中国成立后从部队文工团任演员。她在电影《上饶集中营》中扮演的英勇不屈的女战士陈芝瑛和在《南征北战》中扮演的革命老区的农村大娘都给观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凌之浩老师是唯一的男老师，他身材高大，形象气质俱佳。凌老师是新中国成立后进入上影的，1952年，他曾和冯喆、铁牛、孙道临等12位男演员赴朝慰问，在战火中接受淬炼。回国后，又同他的妻子沙莉以及布加里老师被选送到北京电影学院进修二年，由苏联专家授课，系统学习戏剧大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理论体系。

我们的结业汇报演出的剧目是莎士比亚的喜剧《第十二夜》。布加里、凌之浩老师胸有成竹。前辈艺术家赵丹、张瑞芳、卫禹平等都来观看演出，卫禹平老师还专门在报上发表文章赞扬我们，赵丹老师上台祝贺演出成功时，握住我的手说：“功夫不错啊！”我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1964年，上影决定要把话剧《年青的一代》搬上银幕，我被挑上扮演男主人公烈士遗孤林育生。由于舞台上已演出过，所以进入电影厂拍摄也还顺利，可到了关键时刻出状况了，在拍摄全剧最核心的重场戏，林育生痛读遗书时声泪俱下的激情没能出现，为了让我们酝酿情绪，导演命令关灯，黑暗中我更感到孤独难耐，整个摄影棚的人都在等待我，看着我，压力很大。这时，凌之浩老师悄悄坐到我身边，轻轻地对我说：“这种事情在拍摄现场经常发生，杂念越多戏越是出不来，他慢慢引导我平复心情进入心中，他说：“‘育生’就是‘狱生’，你是在监狱中生的，母亲在牺牲前给你留下了这遗书，殷切期望你长大之后听党的话，跟党走，千万不能忘本……说着说着，凌老师不能自已，我也被感染激动了起来，才完成了这场戏的拍摄。在我最困难痛苦的时候，是凌老师帮我度过了这一关，我感激不尽。

上影演员剧团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字“师者如光，微以致远”，我就是在“师者如光”中成长起来的，我深深地感恩。2021年的金秋，我去了北京布加里老师和他的丈夫王力先生（王老师曾担任电影专科学校的常务副校长）合葬在长城脚下的新四军墓园里祭拜，我和布老师的家人捧上鲜花，点上一缕香，把同学们各自的录音一一放给他们听，墓园十分安静，声波随风缓缓传送，我相信远在天堂的老师一定能听到学生们深切的思念，听到这些年学生们所做出的成绩，我坚信老师会喜笑颜开的。

今年也是凌之浩老师诞辰百年，上海电影家协会和上影演员剧团联合举办了隆重的纪念大会，大家围坐在一起，回顾凌老师生前在影视剧及表演教育事业上的成绩，赞美他的高尚人格，重现老师在各个时期的音容笑貌，给人以极大的温暖。

“师者如光，微以致远”。（达式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