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复排的经典沪剧《罗汉钱》：一枚罗汉钱牵出两代人的婚姻

如今看来，男女结婚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恋爱的男女就不能开出结婚证明、不能登记结婚，这是十分可笑而荒唐的事。但在73年前，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沪剧《罗汉钱》所说的，就是小飞蛾和女儿张艾艾的故事。

上海沪剧院为庆祝建院70周年、纪念著名沪剧表演艺术家丁是娥诞辰100周年，隆重推出经典剧目《罗汉钱》复排版，已于9月8日、9日在天蟾逸夫舞台上演，受到新老观众的热烈欢迎。对于这部沪剧现代戏里程碑之作的新排，剧本改编兼导演沈刚在建组之初，就提出了要“以敬畏之心传承，以现代审美创新”的指导思想，来完成《罗汉钱》的复排。现在看来，依照导演这个构想进行舞台实践，是成功的。

演出的大幕拉开，观众就想听演员的唱。导演和演员果然不负众望。从开场到结束，《罗汉钱》原剧中的经典唱段，唱词和曲调全部原汁原味保留，唱得感人、唱得好听，台下观众对耳熟能详的唱段热烈应和。饰演小飞蛾的程臻，出场前，人尚未露面，就凭一段唱获得观众的掌声。接着，她发现女儿也有一枚罗汉钱。一段《回忆》反阴阳唱段，把观众带入了她不幸的昨天。“甜酸苦辣都尝遍，二十年来辛酸事，不敢回想埋心底。想当初，还在娘家里，我与那宝安有情意”，如泣如诉、韵味十足。程臻感情投入的演唱，将小飞蛾的爱女心切和对自己命运的感叹，刻画得入木三分。一曲终了，观众意犹未尽，程臻的眼中还留有泪痕。程臻在剧中像模像样地接上丁是娥的班，叫人高兴。“燕燕说媒”的经典唱段由年轻演员洪豆豆担任，同样是唱得青春可爱，生动多情。“燕燕也许太鲁莽，有话对侬婶婶讲，我来做个媒，包侬称心肠，人才相配门户相当……”这一段唱，观众实在太熟悉了，洪豆豆台上一开腔，就引发台下戏迷的大联唱。

两位老演员充当了戏中的对立面。洪立勇饰演村长、吴争光当了张木匠。前者是保守势力的代表，认为张艾艾和李小晚等青年人自由恋爱是“乌烟瘴气”“败坏村里的风气”，绝对不能允许。没有冲突就没有戏，没有对立面也就没有戏。洪立勇把村长这个人物演活了，好心好意却不近情理，僵化古板却全身有戏，地道的邵派唱腔听得观众过足了瘾；吴争光演张木匠，对妻子、女儿是既疼爱又不放心，但好在他还通情达理、尊重妻子的意见，经过小飞蛾一番动之以情的说理，使他的女儿没有重演失去爱情、挨打受气、不许回娘家的痛苦。村长和张木匠，虽是矛盾的对立面，但都是好人，演员的分寸感掌握得很好。饰演区长的钱思剑，虽然只有戏末的一大段唱，但这段唱很重要，宣传了新颁布的婚姻法，批判了封建婚姻对人性的摧残，情理交融，扭转了乾坤，化解了矛盾，说服了村长和几个老顽固。这段唱，在原剧中只有八句，导演感到不够，加到二十八句，增强了说服力。钱思剑流畅醇厚的袁派唱腔，激起阵阵掌声，把戏推上了高潮。有一点建议：他穿的中山装颜色太突兀了，是否可以改成军装？

一群青年演员也在戏中崭露头角。朱麟飞只有28岁，演活了媒婆五婶，巧言令色，两面三刀，摇曳的身姿步履，夸张的白口和唱腔，无不展示了这位新秀塑造角色性格的能力。钱莹饰演张艾艾、朱君尧饰李小晚、韩朝群饰王小进，表演真挚、唱腔圆润、富有朝气，非常可爱。他们预示着上海沪剧的未来，多给他们演出机会，一定会快速地成长。上海沪剧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老戏新排，新手法、新样式、新包装必不可少。剧中增加了老、少两个歌队的表演形式，以类音乐剧的方式夹叙夹议，推动剧情发展，丰富舞台样式，强化了气氛效果。舞台布景和灯光，为全剧加了分。三个转盘暗藏于舞台中，根据剧情需要，角色和不同的空间缓缓转动到观众面前，流畅而连贯，写实又写意。布景表面上土气十足，但是运用了现代化的设备和装置。转台会像电影里的摇移镜头一样，将戏的亮点和情趣自如地凸现给观众。比如简单一张挂着帷幔的床，可以根据需要，随着转盘，从背后转到正面，不需要搬动，体现出21世纪复排《罗汉钱》的特色。舞台上虽有多媒体大屏，但画面整体简洁，时而是剪影般的万家灯火，时而是唯美的花瓣雨，时而是远山淡墨、田野农舍，空镜画面上由半悬的枝条营造出空间感，衬托演员的表演。在舞台上方，圆形吊杆下悬挂着一片抽象化的枯枝景片，它拥有丰富的象征意义，既可以是具象的树枝，与小桥流水以及多媒体屏幕上的田园风光相呼应，又可以象征纠缠美好爱情的藤蔓，也可以是禁锢人性解放的羁绊。整个舞台显示了圆形的模样，也是一种写意性的展示。圆形转台的组合，象征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并和罗汉钱的形象相吻合。

罗汉钱是全剧的题眼，虽是小飞蛾和女儿艾艾两代人同样的定情信物，却也因为新婚姻法的颁布带来不同的结局，圆圆的罗汉钱提取成舞台的设计形态，也带着故事走向圆满。复排《罗汉钱》的成功，是值得庆贺的。（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