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桑克：跟着月亮走不如顺心走

　　我这人有点儿患得患失，喜欢过节又不喜欢过节。

　　有时喜欢有时不喜欢。这么说又似乎不是得失之事，人的状态决定一切。说一切也绝对，就是那么个意思吧。

　　我这人不好吃穿，但是过节会借机大吃大喝。中秋节肯定要吃月饼。我喜欢吃月饼，平日里也会买一块。价格有点儿小贵。中秋节月饼便宜，架不住多嘛。至于品种类型，我也没那么挑剔，南边的北边的都行。只要别太怪就行。恕我不举例，犯不着冒犯人家。国庆节没有指定食物，吃饺子吃面条都行。

　　如果别人不安排，我就搁家待着，不论长假短假。我这人几乎被动了一辈子，主动的事儿特别少。其实就是懒。

　　跟着月亮走是真的。小时候夜里走路，有月亮就害怕。原因是我走月亮也走，我停月亮也停。我撒丫子跑月亮也撒丫子撵。吓得我七窍剩了一窍，这一窍在颤抖。

　　长大了变得矫性，就觉得是月亮领我走。被动有被动的舒服。我这人几乎被动了一辈子。未必就是好。吃东西度假都这样。可能思考写东西创造性多一点儿？自己说的不算。

　　跟着月亮走不如顺心走。太自由主义了。也不好。万一心眼子歪了呢？也是。太被动了。

　　出国或者去外地玩一圈儿？有想去的地方但是迈不动腿儿。哪儿哪儿都是人，数脚丫子数人头让人烦。还费钱——我朋友说了就是钱的事儿。我回避这事儿。还是搁家待着。打发时间的招数也攒了不少了，准备退休用，现在不妨拿中秋国庆练练手。

　　日记里写着往年的过节经验。不打算翻出来。还是找诗。因为人家总说诗与远方。我给不了你们远方就给诗呗。

　　去年国庆写的是《文明的灯盏》，是怀念泡网俱乐部的朋友的，“不服老的东西不服的老东西一边噙泪/一边拿着黑钢笔好像拿着文明的/灯盏。”好像还挺深情的。前年中秋那天我在火车上，之前写了一首诗，“……乡村同样逃不掉/地球的变迁，更何况友谊与人事/这样脆软而又温暖的玻璃。阴影处还是很冷的，/但是阳光处却还是夏天。”有点儿执念。大前年中秋国庆是同一天，写了两首诗，其中一首写出生地——我哥幽默地称之为兴凯格勒，蓝天白云，看着就爽。“我放弃我的舒适区，/长句子或者隐喻，瞥了一眼荷尔德林的/德文，‘神秘啊，月亮’，/难道太阳不神秘吗？难道中秋节/就必须改称月亮节吗？/它和品行对称你不觉得生涩而且/别扭吗？加上兴凯格勒的/秋天的风景也许更匹配，也许更加/符合这一年的戏剧性？”好好热爱家乡得了，还是不忘揶揄月亮。文人臭毛病改不了。大大前年中秋夜我在看巴西仓库剧团演出的《哈姆雷特》。演哈姆雷特的是位女演员。厉害。“谁关心哈姆雷特是真疯还是假疯，/正如谁关心扮演他的演员是男的还是女的，/本来姓塞隆克还是姓林。”我的诗就是这么写的。当天下午我还在大剧院开了一个讲座，专门讲莎士比亚和《哈姆雷特》。我都讲了啥？不重要。讲座环境不是一般的风雅。记心里了。

　　说不跟月亮走不跟心走，后来发现诗就是心啊。还是得跟心走。但愿今年明年的节都过得顺心。我这人一辈子就求这个。（桑 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