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 | 黄永玉的烟斗

　　艺术家黄永玉离世，我的第一感觉是这天下少了一位烟斗客。

　　90岁刚出头时，黄大师曾经戒过一次烟斗，不抽了。可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用上海人的话说没了“手势”。原来，这烟斗是他的标志，他的宠物，他形影不离的伙伴。据说有人劝他：您仍然可以拿烟斗，不填入烟丝，不点火，衔着嘛！过过瘾。

　　黄永玉觉得言之有理，又拿起了烟斗，但是他不常点燃。如今，某张黄永玉的照片，某段黄永玉的视频，如果少了烟斗，我们都会觉得不“顺眼”。

　　漫画家华君武画过四连漫画，题目叫《决心》：第一幅某男子握着拳头决心要把烟斗戒了；第二幅他随即打开窗子把烟斗从楼上扔下去；第三幅他懊悔了，飞速从楼上跑下去；第四幅他刚好跑到底楼接到那只烟斗——这是华君武最幽默最讽刺的漫画之一。

　　上海的烟斗客“名家”是作家杜宣，他藏有50多只烟斗，据说最老的一把烟斗还是1940年得的，当时他在桂林创立新中国剧社，有个同事拾到了一只又重又难看的水泥烟斗，但是无人“失物招领”，杜宣也就将就着抽了起来。杜宣到了晚年基本不抽烟斗了，他自嘲道：口衔空烟斗，怅然写诗篇。可见烟斗跟他须臾不能分离。现如今，我们不提倡吸烟，不提倡抽烟斗，但是空烟斗不会妨碍到他人吧？

　　话说有个姓杨的80后男子做生意没做成，烟倒是抽了不少，于是他到上海买了一把烟斗，没想到烟没戒成，反而迷上了烟斗，不是开始拼命抽烟斗，而是开始做烟斗，他看着视频一步一步学，如何做钵，如何钻孔，如何打磨，如何油漆……竟然做成了，卖给朋友1万元。有人劝他干脆开个烟斗店。杨说：我只做烟斗不做生意。倘若杨先生来咨询我，我就要劝他，你应该只做生意不做烟斗。因为制作烟斗必败无疑。无论黄花梨还是小叶紫檀还是金丝楠木，都经不起热火烘烤，都会开裂。杨先生做的烟斗只能作为一种摆设，因为这世界上真正能做烟斗的材料只有两种：海泡石和石楠木。

　　1840年，佛朗索瓦发现用石楠木的树根做成的烟斗，既不容易被烟火烤损又轻巧结实，于是，石楠木树根烟斗才替代了陶土和瓷器烟斗。石楠木绝无仅有，产于地中海沿岸的岩壁上，生长周期非常缓慢。用来做烟斗的还不是它的树干，而是深入地表的根瘤，因为根瘤气孔多，轻巧，纹路复杂耐看。石楠木不同于石楠，在公园里可以看到石楠，它是蔷薇科的，开出的白花很是纯洁，但是它散发出很难闻的臭气，游客不愿意靠近它。当然，石楠的根茎是不能用来做烟斗的，两回事。

　　拿破仑用过的烟斗拿出来拍卖，800美金起拍。不知道黄永玉大师的烟斗是不是也会拍卖？如果是，我要去拍它一把。（童孟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