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近邻不如对门

经历装修、透气等一套繁复过程，把新居安顿成一个家的模样后便进入休整阶段。

那天正欲午睡，忽听得楼道里有人声、脚步声。透过“猫眼”一看，原本对门紧闭的大门已经打开，有一家三口正在毛坯房里兴致勃勃地“规划”未来。邻里关系不敢马虎，首次见面尤要主动热情。于是欣然开门招呼“邻居来了”并请进屋歇息，顺便看看咱家“作品”如何；新邻居客气几句也就进门参观。引人注意的是，女邻居领头而殿后的男邻居则动作显迟缓；正疑惑，人家主动说明因患眼疾，目前双目凭借光感只能看到大致景物，“以后如有怠慢，请多包涵”。之后才知道，那时男邻居不仅每天上班，还是一家公司的高管。

似乎眼睛一眨的工夫，两家做邻居已有十几年了。至今尚不知对门尊姓大名，想必人家也不一定清楚咱姓啥名甚；但毕竟同一楼层共处5000多个日出日落，两家的变化有不少相同。譬如相互赠送了儿子结婚的喜糖，成为仅老两口居住的“双独居”家庭，看着彼此的孙女、孙子从牙牙学语到背着书包上学校，听到门厅里说话声就知道谁家儿子一家来“打牙祭”了。每逢春暖花开或秋高气爽时节，邻家夫妇常常起大早，男的手搭在女的肩膀上，乐呵呵地拖着行李箱去旅游了；更多时候，男邻居早上、午后都要下楼去“健身园”。与边上那些一边锻炼一边聊天的人不同，他在健身器具上不苟言笑地认真操练，直至汗流浃背回家；在家里则常见他戴着围兜在厨房忙碌，兴之所至还会高歌一首“百灵鸟从蓝天飞过……”因此由衷感言：说“身残志坚”有点拔高，“自强不息”应该是够格的。

做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遇人不便处出手相帮更是理所当然。有时看男邻居在楼道里摸索门禁开关，或在电梯里一边用手摸楼层按钮，一边口中喃喃数数字，便忙不迭招呼：“我来我来”，而他总是微笑点头招呼，然后强调：“看是看不出，不过还能摸得准。”时间稍长，家人悄悄告诫：哪有这么大声招呼的？人家很要强，感觉“被照顾”，心里会不舒服，要帮就要低调点。言之有理，以后看到就嗓门低点、动作轻点、人家能做就不“越位”。女邻居喜欢运动但不熟悉如何网上注册申请、预约场地等，就拿着手机来敲门“帮忙看看怎么弄”。我虽然也是个“半吊子”，但必须解决问题了才作罢。

其实日常的关键时刻，我们“被照顾”的时候似乎还多一点。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有天半睡半醒时，忽听门被“擂”得像敲鼓，跳将起来“谁会如此莽撞？”却听得女邻居“呐喊”：“落暴雨了！”顿时一个激灵，忙不迭一声声“谢谢！”然后一顿手忙脚乱，避免了更大的尴尬。

更大的帮助在后头。某日，需要到离家颇远的地方办事。正忙着，忽接儿子电话，说是我们出门时将钥匙遗漏在门上，对门阿姨看到后敲门良久无人应答；无奈，便把钥匙交给楼组长。楼组长打电话，我又没及时接听，只能再拨打儿子电话，让他想办法……如此一个接力过程，就为告诉我们“放宽心，家门安全，钥匙安在”。回家后登门致谢，邻居家态度刮辣松脆：“谢啥啦，介小一桩事体。”

一梯两户，门户相对，又加持海派人家精准把握的“分寸感”，不是亲戚却比亲朋相处的时间更长。所以，古人所言“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越过岁月风云，依然还是至理名言。（陈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