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邓倩倩：错峰学习，富养自己，梦圆夜校

在错峰学习中，忘记年龄，在有限的能力中把自己富养一遍，何乐而不为。

在都市里，红酒鉴赏、扎染、桥牌、花艺、摄影、插画、烹饪、茶道等小众课程在商城里扎堆，价格水涨船高，几近成为中产阶级的标配。然而，夜校以丰富的课程、低价的学费与优质的讲师让兴趣班下沉，接触更多的群体，以至于形成“一课难求”的局面。面对这一优惠的“文化套餐”，人们不仅是冲着头脑一热的薅羊毛，而且把教育资源再利用，尽情地跳着一支属于自己的午夜探戈。这一次，人们不再讲求力争上游的竞争与实用，而是企图用一门消遣性的手艺来建造一座精神的城池。

凹凸的手碟，来回的拍打，有序的教学，空灵婉转的曲子便徐徐地在上海市民艺术夜校的教室中蔓延，不绝于耳。每周一晚上，十五号线把我的身体抛给一号线，再转送给十四号线，如此周转一番，我才得以抵达教室。在这里，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不再只讨论薪酬、就业、家庭等现实话题，而是尽可能寻找令人松弛的谈资，如谁谁失恋了，又有谁谁今天买了新衣服。上这个课的学员们很容易产生集体认同感，放眼一望，谁背了一口“铁锅”到处晃荡，就是一个班的，甚至是自己同桌，给人重返校园生活的错觉。单从这一点看，以前夜校里传唱的“家中器物贴名色，邻里互帮近似亲”的社交属性依旧存在。

我们围坐在一起，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标准的琼瑶剧模式。有位全职妈妈说她正在逐步拾起曾经遗失的乐器梦，尽可能地站稳眼前实在又聚焦的落脚点。也有在央企工作的姐姐谈到，她想多一门立身的技艺，希望未来会多一种不一样的可能性。过了一会儿，到了正式上课之时，业界享有口碑的老师示范着节奏，即兴演奏，为我们打造着通往音乐与治愈世界的宇宙飞船。狂放不羁的卷发披散在他肩上，略微哀伤的曲调行云流水地从他掌心中流出，隐藏着他风云变化的往事。课后，我刷到同班同学的小红书，网名叫“大甜漫漫游”，她把上课视频上传到小红书上，在点赞与评论中让文化的脉搏散发新鲜的活力，“手碟老师大型炫技现场！今天老师教了手碟的若干演奏技巧：slap、颤音、泛音、制音、闪音等等，很多手法都没见过，特别神奇！”

在口口相传与社交媒体的推波助澜下，夜校潜移默化地攫走被短视频和手游捆绑的注意力，集学习、社交与情绪价值于一身，难怪有网友高声疾呼“建议全国推广夜校”。从井喷式的热烈欢迎中，我们可以发现年轻人对文化的需求从未减退，只是没有合适的时间和容器去接纳被现实揉皱的心。在错峰学习中，无论哪个年龄段的学习者都拿出前所未有的专注去专攻某门技艺，在有限的能力中把自己富养一遍，何乐而不为。

这不单单是学员的福音，也包含了不计较得失的前辈们的心愿，退休后的他们再次出山，培养出更多的非遗文化的传承者，让古老的手艺不至于在斗转星移中失语。在手碟课结束后，和我最为交心的阿姨轻轻地拥抱了下我，算作告别，“等过段时间，我想学学书法，一笔一画，简单纯粹，似乎生活里就这件事至上。我有活着的感觉”。（邓倩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