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毛真好：夜校融入生活，提升生活品质

夜校再次成为热爱生活的中青年人心中的“象牙塔”。

夜校卷土重来。

生于20世纪80年代初，我对于“夜校”二字是不陌生的。那时邻里众多，过着类似夜不闭户一样的生活，谁家有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群众的眼睛。我父母向来不关注家长里短，总是客客气气规规矩矩，有点“躲进小楼成一统”的感觉，还不如我到小朋友家串门得到的信息多。印象中唯一一次听他们议论人，便是“去夜校了”。

谁去夜校了？到哪所夜校去了？读什么了？不可考证。他们看似不经意又认真的讨论应该是带有一丝羡慕情绪的，可以摆脱小孩、远离家务而去“深造”，能够再次坐回课堂听老师讲课和同学交流，天大的好事啊！与我休产假时天天盼着去上班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

记得我读小学三四年级时，我妈上过会计课，不知主动还是被动，白了好几根头发，连滚带爬才勉强合格。她大叹：“补课也要趁早。”不从自身找问题根源的精神真是不如美国作家库尔特·冯内古特的母亲。经济大萧条时期，冯内古特全家损失了几乎所有的钱，之后，这位名叫伊迪丝的冯内古特夫人认为可以给时尚杂志写东西来挣钱，于是报名夜校的短篇小说课，“像赌徒研究赛马新闻一样地研究杂志”。结果显而易见——“对我成为作家影响最大的是我妈！”这是妈妈的力量！也是夜校的力量！

眼下夜校的力量有多大呢？据说上海市民夜校9月秋季班开始报名时，有超过65万人抢课，香囊制作、宠物社交、摄影、茶艺、基础瑜伽、古琴、拉丁舞、软笔书法等一众面面俱到的课程，被秒杀致报名平台瘫痪。关键价格还不贵，500元钱12节课，算下来只要十几杯咖啡的钱，足以让你在三个月里头，基本掌握一门技能，略微提升思想境界，大幅度改变精神面貌。难怪评论说，在上班和上香之余，还有更高层次的追求：上课。周国平形容爱情、婚姻、性的关系时写道：“性是肉体生活，遵循快乐原则；爱情是精神生活，遵循理想原则；婚姻是社会生活，遵循现实原则。”用在这届年轻人身上也恰如其分：上班是现实的社会生活，上课是快乐的肉体生活。

我在爱（赶）学（时）习（髦）方面是不甘人后的，“夜校”其实早几年就融入了我的生活。先是上了几个月的书法课，初衷是给彼时字写得一塌糊涂的四年级学生做个伴，也做个榜样。他每周末去老师的工作室挥毫，我晚上一边监督他练字，一边跟着网课学运笔。我是有点书法基础的，进入义务教育阶段第二年时课外班刚兴起，学校鼓励人人都投入一项爱好中，我原本想报名绘画班，无奈没得到老师青睐，不顾我的诉求，把我统筹进没报满的书法班。好像学了一年半，旧报纸用掉好几摞，狼毫羊毫换了好几支，水平马马虎虎吧。到现在这个年龄再回炉重造，心态当然不一样。与其说想要取得更好的成绩，或者能在朋友圈晒一晒大作满足虚荣心，更多的是在此之中感到了情绪的平和与稳定，很适合我这种“i人”（内向型人格）。记得老师在视频里做示范时，我仿若回到三十多年前的教室里，尽管现在身边没有同学，也得不到老师手把手的指导，但整个上课的过程让我很享受，没有考试的压力，没有完成任务的紧迫感，仅仅是对自己内心的一种充盈。

我还参加过所谓的生活美学课程，纯粹出于好奇心。课程挺火，我以为这种“玄乎”的课不接地气，没什么人报名。老师估计很欣慰，在琐碎的日常中大家不忘对美的追求，这世界还有救。课程包括茶道、料理、品咖啡、绘画、植物芳疗等，看上去小资得不行，听上去也高大上。同学们积极性较高，情绪高涨，很热情地分享心得体会和生活经验，以致于让我时不时恍惚，这些课是不是有一定门槛？我还没接收到美的召唤呢，其他人怎么已经论文答辩了。我不太爱社交，去上课前犹豫挣扎好半天，去了也就去了，觉得学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真正暂别手机和仍旧困扰自己的一些烦恼，只是专心地看、听、做，“浪费”宝贵的时间做一些长远来看很有用的事。

1930年8月，韬奋先生在发行量达近10万份的《生活》周刊上发表了《一个可靠的会计函授学校》一文，其中有这样一句话：“根底之较浅者则于自修之外，不得不常有质疑问难的机会，我以为供给这种有志者的需要，以可靠的夜校或可靠的函授学校为最适宜。”很显然，夜校一直以来都在为“有志者”提供着需要。如今夜校再次成为热爱生活的中青年人心中的“象牙塔”，只要想学习，任何时候都不晚。这是我们继续爱夜校的理由。（毛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