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商在上海 |瞄准生命靶点，“驾驶”AI和时间赛跑

图说：亚历克斯

“我第一次到中国是2001年，在深圳。那里刚刚崛起，大家辛勤工作，空气也非常好，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不错。”在上海举行的第六届世界顶尖科学家论坛上，一张洋面孔的发言引起了与会者的注意，发言人叫亚历克斯·扎沃龙科夫（Alex Zhavoronkov）。他神采奕奕，胸口别着印有公司名Insilico的胸针。语速飞快，很快将大会推向了一个新的议题。

Insilico全称Insilico Medicine，中文名英矽智能，是一家AI药物研发公司。公司总部位于中国香港，目前在上海张江建立了研发中心，由亚历克斯·扎沃龙科夫和任峰两位博士共同担任CEO。在亚历克斯·扎沃龙科夫发言之后，2013年诺贝尔奖得主迈克尔·莱维特（Michael Levitt）加入讨论。他是英矽智能的科学顾问，目前住在淮海中路的一个公寓，并保持着在世界旅居的生活方式。

以生命为人生的靶点

外形年轻，精力充沛，外人很难看出生于拉脱维亚的亚历克斯·扎沃龙科夫是一名“70后”。从小在阅读典籍的过程中，他怅然于生命尽头的“失去感”，并认为计算机或许才是探索这一难题的关键。随后，他在加拿大求学，并获得了女王大学计算机和商业的双学位。

职业生涯早期，亚历克斯曾任职的芯片生产商在2006年被美国AMD公司收购，他也由此获得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赚得不多，几百万美元，随后我不干了，开始为我的梦想奋斗。”

而让他重新探索儿时之问的，是当时英国医生Aubrey de Grey提出的一种生命延续的策略（SENS）。在此之下的议题——抗衰老，也成为了亚历克斯的终身追求。除了创立英矽智能，他在2014年发起并且赞助了全球最大的抗衰老论坛——衰老研究与药物发现（ARDD）年会。该论坛与丹麦哥本哈根大学大学一同举办，目前已经举办10届。

“训练人工智能是在时间中发生的，生物运动亦在时间中进行。繁衍后代、生老病死，大多数疾病都与年龄有关。每个人都渴望拥有长寿和健康，我希望通过研究衰老，广泛寻找靶点，为尽可能多的人找出更有效的治疗方法。”亚历克斯这样阐述从AI到生物科技之间，两段人生履历的联系。

图说：科学顾问迈克尔·莱维特将飞镖投向标靶。身边是亚历克斯（左）和任峰博士

变卖所有房产换来现金流

定下全心追求梦想后，亚历克斯先在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完成了生物技术专业硕士学习，之后又赴俄罗斯莫斯科大学攻读生物物理学/生物信息学博士学位。

前瞻性，是英矽智能员工对亚历克斯的评价。

生物制药研发周期漫长，投资成本巨大。AI制药的模式，将药物前期研发的目标更为聚焦，从而缩短研发周期，减少实验失败造成的资本损耗。随着2013年AI在各行业的应用崭露头角，亚历克斯迁移至美国巴尔的摩，渴望用AI理解人体机制，发现与疾病相关的靶点。之后的一年里，亚历克斯在美国特拉达州正式成立了英矽智能，时年35岁。

事情并非一帆风顺。2017年，美国加州一家基金在对英矽智完成详细的了解后，并未按照允诺追加投资，而是孵化了另一家相似企业。英矽智能面临着资金链断裂的风险。亚历克斯变卖所有的房产，换来了两个月的现金流。

这次资金链断裂，也扭转了亚历克斯的生活方式。他跟随业务发展，环球旅居，没有固定住所，过着横跨全球时差的“超人”式生活。

研发中心落户上海

在北美，亚历克斯频繁路演，向业界介绍自己的理念。药明康德创始人李革博士决定给亚历克斯一个机会，他要求亚历克斯在最短的时间内用AI算法针对一个激酶靶点设计化合物。如果有活性，他就投资。这个项目正是后来英矽智能与药明康德联合在Nature Biotechnology发表论文《深度学习帮助快速识别潜在的DDR1激酶抑制剂》的由来。

亚历克斯21天内完成了“AI药物发现”挑战，药明康德又花了23天对其中4个化合物做验证，4个化合物最终被证明都具备活性。就这样，在药明康德和一系列资本的投资下，英矽智能活过来了。

或许正是该契机，亚历克斯逐渐了解到中国长三角的药物研发力量。2020年，英矽智能上海公司成立。

亚历克斯说，全球有一些创新集聚地，比如罗氏和诺华的总部巴塞尔，积聚了很多研发企业。上海张江也有这样的潜力成为一个创新集聚地。“我喜欢上海的每一个地方，不仅是上海，还有整个中国。我能感受到巨大的能量，很多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在中国都可以实现。迄今为止，我们所到的每一个地区，人们都非常努力地工作。一些政府领导甚至还是非常优秀的科学家，他们在切实推动科技创新。”

上海的研发中心最早只有财务、人事，一个生物学家。直到他找到了合伙人任峰博士。“光靠AI是无法真正制造出药物的，还需要进行合成和测试。任博士在如何实现这些特定目标、如何让人工智能为你工作、如何快速发现和开发新的治疗方法方面拥有丰富的经验和极高的天赋。”亚历克斯评价道。

在亚历克斯看来，在生物医药领域，全球化对于中国仍是十分重要的，因为美国、瑞士和英国等国在发现新药方面都有几十年的经验，而中国在这一领域的历史相对较短。“我们要确保利用我们从世界各地学到的知识，在中国制造创新的药品。这将是一个漫长的旅程。”

全球合作结出硕果

“如果你只想做本地业务，你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服务提供商。但如果你想成为创新者，你就必须是全球性的。”亚历克斯接受采访时身在香港，但随后的一周内，他要飞往加拿大的蒙特利尔，为英矽智能在蒙特利尔的AI研发中心揭幕。

亚历克斯身后的背景地图上，圈出了英矽智能目前在全球的业务版图：以中国香港为总部，中东和加拿大负责AI算法模型，美国方面负责企业发展与合作，药物发现和实验部分则在以上海为中心的长三角和珠三角等地进行。

在全球化背景下，英矽智能成果颇多。11月底，英矽智能启动ISM5411的临床试验，ISM5411是一款口服PHD特异性抑制剂，可用于炎症性肠病治疗（IBD），目前已在澳大利亚完成首批健康受试者给药。不久前，英矽智能团队和来自挪威、加拿大的研究者一起，成功验证了全球首个AI平台辅助发现的衰老与癌症双效靶点，研究结果发表在衰老领域旗舰期刊Aging Cell上……

“他另外一个‘令人发指’的爱好是为福布斯写专栏。”英矽智能的员工透露。

写作是亚历克斯生活中的调剂。除了公开发表的300余篇论文，亚历克斯还出版过两本专著《跨越衰老》和《和人工智能相约》。在《和人工智能相约》一书中，亚历克斯解释了为什么人类对人工智能很重要，这样后者才不至于毁灭人类。

“我只是喜欢写写这个世界。”亚历克斯说。他坚信，写作仍是不可替代的，当人们写得越好，未来人工智能所能学到的就越多。

交谈中，亚历克斯偶尔会转身玩几下公司里的飞镖。圆盘是他自己做的，上面的靶点是他一次论文中的发现。

“找到目标（靶点），击中目标（靶点）”他说。

林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