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胡中行：写对联的“学问”

　　很多朋友喜欢写对联，由于不懂其中的奥秘，所以其实并不会写。今天就向朋友们说说写对联的学问。

　　其一，写对联首先要识联。

　　一位本家日前来访，给了我一副他曾祖父撰写的对联：“鱼轮（輪）平分帘内外，龙门遥盼舍西东。”这副对联是他抄在纸上给我的，他介绍说是录自某本古籍，据书上介绍，它是“己卯秋闱”时挂在某贡院的。己卯应指1879年，秋闱是举人考试，进士考要到次年的春天，故称春闱。这是明清科举的定制。

　　我觉得上联的“鱼轮”不好理解，仔细一看，此处平仄有误，“轮”字处是应该用仄声字的。挂在贡院的对联怎么可能错呢？于是直指此字肯定是抄错了。本家将信将疑，我说挂在贡院的对联应与考试有关，下联的龙门意思很清楚，唯鱼轮无解，只好请你回去核查了。

　　晚上接到本家的微信，曰：“大兄：上午呈示的楹联，确系愚弟笔误，应为鑰（钥）。您一眼辨误，佩服！”其实也没什么好佩服的，只不过是我略懂对联作法而已。

　　鱼钥，是鱼形的锁，意思便通了。上联是考试的场景，旧时考场分隔成一个个平均的上锁的小间，考生在里面要住到全部科目考完，吃喝拉撒是不能离开的。小间其实不是房间，三面是墙，正面无门，是为了便于监考，休息时只能用帘子遮一下。所以，“鱼钥平分帘内外”，意境全出，且寓意深刻。鱼钥寓严格，平分寓公正，这正是考试的两大要点。帘，一帘之隔，成败立判，带有鼓励之义。下联其义自明，鲤鱼跳龙门的意思谁不知道？

　　其二，写联要有新意与内涵。

　　一位朋友请人取斋名曰“惜福堂”，我说“惜”字有点直了薄了，不如改“惜”为“锡”，锡者，赐也。这样便雅了些厚了些。在得到朋友首肯后，乘兴写了副藏头联：“锡于尔类一心永，福倚高朋三径通。”锡于尔类，典出《左传》：“孝子不匮，永锡尔类”，意思是孝子的榜样作用是无穷尽的，它将永远地影响着你们（尔类）。三径，则出自西汉的蒋诩，据说他隐居后，在院子的竹林下开了三条小路，只与好朋友求仲与羊仲来往。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中也有“三径就荒，松菊犹存”的句子。这副对联请书法家用小篆录后，妥妥地挂在了朋友的“锡福堂”上。

　　前天接到另一位朋友的微信，说是有人为洪德中学图书馆写了一副对联：“勤育英才四海折桂， 勇闯学府九州揽星。”横批是“厚泽天下”。问我写得如何？我回答说：“口气太大，不合规则。”他要我另写一副，我写的对联是这样的：“洪荒纪事仅凭聪耳，德海育人全靠好书。”横批是“惠及后生”。这也是一副藏头联，意思上比较符合学校图书馆的身份。

　　其三，对别人出的上联，一定要看清其中的奥秘。

　　大家应该都知道苏小妹三难新郎的故事吧？苏小妹随口一条上联，差点让大文豪秦观进不了洞房。所以对别人出的上联时一定要慎之又慎。

　　有副很流行的上联：“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这条上联其实有错，一是格律错，“水”处要用平声的；二是常识错，自来水怎么来自海上呢？

　　这条上联的难度，主要是用了回文的形式。要求第一个词与第二个词都要能够顺逆两读，比如“上海”与“海上”，“长春”与“春长”，“宁波”与“波宁”等等，而且还要求两个字都是平声，否则便不合下联的格律了。如“北京”与“京北”，意思可以，但“北”是入声，放在下联煞尾就不行。个中门道是必须要弄明白的，如不用地名，规则也一样。第二个词同理，“自来”与“来自”，也是顺逆均可的。

　　一天我正在淘宝，忽然看到京东，灵光一闪想到了东京。想到东京，又想到定居日本的老同学多次邀我去东京旅游的事。于是便初拟了一条下联：“京东畅游卡游畅东京”。

　　意思是不错了，但还是要查一查是否合理。下面两条便是可以作为依据的：

　　第一条是“京东是国内专业的联通畅游卡网上购物商城。”第二条是“联通国际漫游上网卡（畅游卡）可以在23个国家和地区的指定运营商网络下使用。”

　　到了这一步，便可以定稿了。这副对联的唯一不协处是“水”与“卡”都是仄声，但按格律应该是上联错而不是我错。（胡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