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本：梁羽生轶事

梁羽生对醉红馆主的第一印象是“她胖胖的不像是会做诗的才女”，还把这句话写入文章中。

梁羽生先生

 一 

1977年1月香港的学林书店出版了一本何小孟写的《武林见闻录》，这些文章是1960年前后何小孟在《大公报》上的不定期连载，署名“小孟”，时隔十七八年才结集出版。序言是梁羽生的填词，一阕《菩萨蛮》：

酒肠芒角森如戟，兴酣且舞风雷笔。把剑说玄宗，武林何者雄？

星移人事改，只有豪情在。与子举金樽，畅谈论古今。

梁羽生是这些文章的编辑，但与作者“小孟”仅是慕名而未见过面，两人后来见面却颇有戏剧性。

当时有位“醉红馆主”，从朋友那里借到一本《文艺杂谈》，作者署名是冯瑜宁，这位馆主并不知道冯瑜宁就是梁羽生，但觉得此书文章很有“野趣”，并专门针对书中录的一副对联“流水是车龙是马，美人如玉剑如虹”（广州南园酒家楹联），写了一篇文章，指出这副集字对联并非原本，而原文应是“立残杨柳风前，十里鞭丝，流水是车龙是马；望入玻璃格子，三更灯火，美人如玉剑如虹”，没有“十里鞭丝”和“三更灯火”的衬托掩映，就没有那种车水马龙灯下美人的意境。

醉红馆主后来知道冯瑜宁就是梁羽生，就先后写了几封信，并附了几首词作，寄给梁羽生请教。梁羽生看了这位署名“唐煦春”的词作后，大加赞赏，就回信给“煦春先生”，评说其词作“颇有稼轩味道”。通信几次之后，唐先生约梁羽生到家，梁羽生应约而去。唐先生夫妻一齐出来迎接梁羽生，梁羽生上前握住男主人的手，刚要喊一声“唐先生”，男主人却抢先自我介绍，说他叫何小孟，而站在旁边略微发胖的女主人是他的太太，她叫唐煦春，笔名醉红馆主。二人看到梁羽生误会，哈哈大笑，梁羽生也只好陪笑。

梁羽生对醉红馆主的第一印象是“她胖胖的不像是会做诗的才女”，还把这句话写入文章中，又在文中自我解嘲似的说“真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后来醉红馆主寄了一篇旧作给梁羽生，竟然就是写胖瘦的问题。原诗是：

热去凉多自掩扉，平生爱着是秋衣，可怜昔我真嫌瘦，谁料今吾太觉肥；

身外媸妍应已淡，醉中人物未全稀，茅茨尚有潜心地，江水澄空白鸟飞。

醉红馆主不但与梁羽生诗词酬和，对梁羽生的武侠小说也颇有兴趣。她读完《七剑下天山》，特意题了一首诗送给梁羽生。诗云：

七剑天山一彩笔，英雄儿女写猖狂；量才几斗输君慧，未接清言翰已香。

梁羽生对她的才华，表示“甘拜下风”。梁羽生与他夫妻二人书信往来，成为至交好友。梁羽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频繁往返于香港与内地，大有神州走遍之势，后以笔名“陈鲁”写了一系列“旅途小简”，每逢归来即把所见所闻说给醉红馆主，醉红馆主心不胜向往之，思慕遍览神州。

不料，1960年7月14日，醉红馆主突发急病，在东华医院一瞑不视，刚四十多岁，正值盛年，抛下何小孟和十个孩子，告别红尘。

 二 

2001年11月27日和29日，香港浸会大学中文系主办“梁羽生讲武论侠会”，梁羽生在答现场观众提问环节，讲述了他第一篇武侠小说《龙虎斗京华》的出版及稿费情况，整理后发表，题为《早期的新派武侠小说》。梁羽生说，《龙虎斗京华》的出版，最初是文宗出版社，但大约一年之后转给了伟青出版社。

“其时有两个付稿费的方法，一是一次过付稿费，一是抽版税。付稿费是一千字七元，《龙虎斗京华》约十多万字，一笔过我可拿一千二百元左右。”

按这个算下来，《龙虎斗京华》是十七万多字了。当时，没有什么名气的作家，稿费最低有一千字四元一次过付，名家最高是一千字十八元，常见的是一千字七八元，梁羽生的稿费处于中等的水平，但是，他并没有采用这个方法，而是抽版税。

“结果比一次过拿的稿费更多。抽了不到一年，光是《龙虎斗京华》便抽了五千元，足够结婚了。”

梁羽生说的这个情况，应该是仅指在文宗出版社时期。那么，能拿到五千元版税的话，实体书出版了多少套呢？

文宗出版社的《龙虎斗京华》是上下两册，每册一元八角，两册就是三元六角，如果版税率按10%计算的话，那么印量将近14000册，也就是七千套！一般早期港台的书，初版印量2000册是正常的，受欢迎的话，很快就会加印，多以1000册增加，非常受欢迎再版也会直接加2000册，非常非常受欢迎呢，那就会出现盗版了。所以，流行作家有版权在手，版权就是一个能产金蛋的鸡。

金庸此时还并未写武侠小说，但他早已在文宗出版社出版了作品，他翻译了一部《中国震撼着世界》，上下两册定价是六元五角，共印量三千套。那么，他抽版税的话，会抽到二千元左右。

《龙虎斗京华》转到伟青之后，最初还是两册版，后改为一册版，两册版白皮和花皮定价都是六元，因为伟青版没有印量，不能进一步获知版税情况，不过这时的梁羽生，已经不是吃这一条鱼了，之后写的《草莽龙蛇传》给梁羽生带来的收益，可能没有《龙虎斗京华》那么多，但也不会少多少，以致梁羽生可以有兴趣从容地去布一个更大的局了，那就是天山系列。（茶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