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南妮：春天狂想曲

去欧洲，在路途中看田野的兴趣超过了看博物馆。浅绿色，深绿色，匀称得一块又一块。不种什么的褐色泥土也很好看。有时候有零星的房屋，有白色的奶牛。然而都是些什么绿植，车中匆匆一掠，哪里能够知道？有人说：“看，橄榄树！”从此会辨别哪些是橄榄树。

如果乘动车在国内旅行，窗外绿油油的菜田，哪是青菜，哪是卷心菜，一目了然。

春天的蔬菜：香椿芽、春笋、莴笋、西葫芦、马兰头、荠菜、茼蒿、蚕豆……最好吃的还是青菜。青菜如今也有许多名堂：矮脚青、太湖菜、宁夏小芥蓝、有机上海青、青菜薹、高原小菜心、苗苗菜、菜苋，当下最美味的是菜苋。青菜抽出花薹，长出淡黄花蕊，尖嫩可爱，每天一盆，你把春天吃下去了。

去参观老家奉贤朋友在农村新翻修的房子，三层小别墅，里面的装修与设施跟城市没有什么区别，诱人的是房子前面大块的菜田。欧洲的田野呈现色泽变化的地块不大，而眼下一个农家院落的青菜地可能就超过了他们的一个“方块”。殷实的气息也是一种美。遥想朋友推窗俯视，今天想吃哪两棵就挖哪两棵，何等率性又气派。“哪里吃得完，还不是有朋友开车来了，装上一大袋！邻居们种的菜不一样，我们也经常互相换呢！”朋友说。

回到市区总是晚上了，朋友送的青菜只能搁到明天吃。明天吃跟当天吃，味道就是不一样。现挖的青菜，吃的是露珠的清，空气的新，泥土的香，植物的鲜。

2021年的早春跟家人去了崇明的农家乐。两个兄弟共同拥有的祖宅一人一半，上下十多个房间。餐厅、厨房、客房、娱乐室都是上世纪80年代老式风格，温馨而暖人。喜欢那种自然朴素，也是因为喜欢那两个兄弟。掌勺的大师傅正是弟弟。50岁出头，烧得一手好菜。发型有着艺术家范儿，说是自己剃的。所有的地面与楼梯干干净净，也是他每天亲自打扫的。厨房用的是土灶，烧柴禾。两口大铁锅神气而架。他拿两个蹄髈煮汤，汤泽呈乳白色时，撒上一大把崇明小菠菜再烧片刻。这样一大盆端上桌来，你想是什么好滋味！

第二天的早饭只一味：荠菜馄饨。

“荠菜是早上自己菜田里挖的！”大嫂笑盈盈说。大哥大嫂，一个在择菜，一个在洗菜。

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个剪纸艺术家在崇明租房子租地，自己种稻子，种青菜。有一天跟他视频聊天，他现场直播给我看，“这是农民原来的仓库，我喜欢平房。”“房前有河流，房后有树木，这有讲究的。”艺术家的纸张、工作用具在平房里摆得井井有条。厨房烧的，也是土灶。

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块菜地，“什么时候你来挖青菜！”——激动！他怎么知道，这就是我最想做的事情：挖一棵青菜当场炒了吃。现挖现吃的青菜不是没有享受过，但是自己亲手挖的，却是没有。

“你租的是崇明什么村子啊？”问艺术家朋友。

“港沿镇。”

又一阵激动。我喜欢的两兄弟的农家乐正是在港沿镇。

三月四月，去港沿镇挖青菜。这个梦想是可以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