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热烈》：舞动的，不仅仅是青春

《热烈》是一部非常“简单”的电影。所谓“简单”，主要是因为剧情的线索和情绪的表达，都一目了然。影片讲述了一个在平凡生活里始终怀有街舞热爱的青年陈烁，依靠执着和坚持，最终在一场顶级街舞赛事中实现人生逆袭的市井传奇故事，青春偶像王一博在《热烈》里，终于真正实现了人戏合一，作为主演的光芒，几乎堪称无可替代，连影帝黄渤在这部影片里，也只能称为绿叶，青春荷尔蒙炸裂的当量实在是太强了。令人意外而惊喜的是，导演大鹏采用了极其克制个性色彩的表达手法，非常职业地展现了影片的核心要素：街舞。影片高潮部分街舞比拼的拍摄与剪辑，其镜头语言以及剪辑节奏的专业程度，堪为风靡一时的街舞类网综的教科书。

在这部《热烈》里，街舞既是整部影片叙事的贯穿线索，也是整体性格命运塑造的核心载体。观影的全程，一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部1988年由田壮壮导演，陶金、马羚、史可主演的影片《摇滚青年》，和当年影片引发的文化浪潮。对比两部影片聚焦的不同舞种，当年的霹雳舞，如今的街舞，代表的是跨越了三十多年的时代风向和文化审美变迁。让人不由得感慨，时代奔流，物是人非，审美取向颠覆是常态，谁也不能永远站立在昨天的河流里，唯独青春，各个时代虽有不同的配方，但冲击波长却始终如一。“唯热爱与梦想不可辜负”，这样的感慨，当年对于《摇滚青年》适用，如今在《热爱》的观影过程中，依然历久弥新。作为一部让人忘记年龄，忘记日常，在青春的荷尔蒙热浪澎湃里，不由自主感到一种简单至极的快乐的爆米花式电影，《热烈》是完全合格的。

但仔细品来，《热爱》的“简单”背后，还是能够感受到主创者，特别是导演兼编剧的大鹏并不那么简单的人生表达，人戏合一的，其实不仅仅是王一博。出身草根，起步于网络喜剧短视频，“误打误撞”地进入电影界的大鹏，如今已经是电影市场的票房灵药之一，而纵观他主创的所有电影作品，始终能够感受到一种鲜活的草根精神和由此衍生出的不乏小机灵、但总体诚恳朴素的艺术语汇。而在其中，《煎饼侠》《缝纫机乐队》和这一部《热烈》可以组成一个“草根梦想三部曲”——都说大鹏是一个市场嗅觉极其敏锐、人脉整合能力极强的导演，但在我看来，这非正式的“草根梦想三部曲”展现的是大鹏不同阶段的人生感悟，他始终在向世界讲述着自己的痛与爱。如果说《煎饼侠》是对辛酸浮沉的演艺生涯的豁达戏谑和幽默自嘲，《缝纫机乐队》是对不甘泯灭的音乐梦想的缅怀和释放，《热烈》则是对青春、热血、友情、亲情这些大鹏心目中始终支撑自己前行的核心力量的集中倾诉。影片里有处一闪而过的“彩蛋”——黄渤邀请多年老友在KTV里聚会，借钱度困，屏幕上播放的是大鹏好友、已经英年早逝的音乐人赵英俊的歌曲《渣》。大鹏的诚恳与长情，令看得懂的观众唏嘘不已。在《热烈》乃至其他大鹏导演的作品里，这种巧妙夹带的“私货”其实还有不少，和整体剧情并不违和的小细节里，透射出的是创作者的人生态度和品格。

王尔德的那句名言“即使身处泥泞，仍有人仰望星空”一直鼓舞着困境中的平凡人。在大鹏的草根梦想三部曲乃至他主演主创的很多电影作品中，现实与梦想的拉锯始终是主线。难能可贵的是，大鹏始终是那个执拗地举着手，向着茫茫夜空，为我们指向他心目中的星空的人。从某种意义上，大鹏的一系列草根梦想电影，是现实主义的市井风情画，也是浪漫主义的都市童话。也许我们可以质疑这部《热烈》里对主人公面对的社会压力和现实生存挑战的简单化，甚至是漫画式的处理，但在一个充满各种不确定的时代环境里，你无法否认，这种身处泥泞仍然仰望星空的行为，还是让你感受到光和热，感觉到温暖和力量。作为一个成长极其迅速的电影导演，大鹏并不是不擅长深沉的、深刻的叙述方式，在影片《吉祥如意》里他充分展现出了人文挖掘能力，但在面对更大多数的观众时，他还是选择了温暖。作为一个不断斩获市场佳绩的票房灵药，大鹏应该也不缺乏融资空间和更广阔的艺术探索宽容度，但在面对自己的内心时，他还是能够听取真正能够让人生有所共鸣的力量。从这个角度，再回顾《热烈》的“简单”，你会觉得不那么简单了，在两个小时的观影过程中，舞动的，不仅仅是青春。（戴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