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笔下烟火三十里

收到沈嘉禄先生散文新著《致灶王爷的一封信》（上海书店出版社），迫不及待地翻阅一过。虽然有些篇什在新民晚报、文汇报的副刊上已经读过，但重温一遍激起心中的涟漪。写给灶王爷的一封信，读来令人发噱。灶王爷早就退出城市生活，但在某些人的头脑中仍端着架子一本正经，领受着顶礼膜拜和袅袅香火。所以作者借了这位被老百姓赋予某种幽默感的神祇，批评了某些人瞒上欺下和不作为的行为。在反腐倡廉的大背景下，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以此为书名，可见作者的价值取向和社会责任。

为方便阅读，这本书分作六个小辑，又分别以词牌名来标识，为散文这种轻便而随性的文体平添了一抹诗意。作为一个对江南文化、海派文化素有研究、感情真诚的作家，作者在“摸鱼儿·闾巷烟火”这一小辑中，以十二篇烟火气浓郁的美文，为我们描绘了一幅上海石库门弄堂风情图。这不仅体现了作者的人文情怀，还体现了他作为小说家的素材提炼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沈嘉禄先生说，中国是一个散文大国，从现当代散文名篇来看，有抒情的、怀人的、纪事的、思辨的、幽思的、讽刺的……借景咏志和托物明志的也不少，还有通过传播某种先进知识来开启民智的，但与小说一样，散文也应当以塑造人物形象为使命。

鉴于这样的认识，他在《大脚阿婆的猪脚黄豆汤》《亭子间的广东女人》《老虎灶的“黄胖”》这三篇文章中，就分别塑造了多个具有典型意义的市井人物，大脚阿婆的精明与吝啬，广东女人的干练与世故，“黄胖”的江湖手段和与人为善、刚正不阿的性格，在风云激荡的背景里，通过与作者有关的几件小事，折射出市民生态的丰富与复杂，人物形象也跃然纸上。如果外地读者想要了解上海社会市井生活和上海人的精明通达，这三篇散文就是三个生动注脚。

在《戴大师的砂锅饭店情结》一文中，作者将著名画家戴敦邦先生置于市井生活场景中来描写。画家与即将动迁的砂锅饭店有着二十多年的“交往史”，但也就是在那里与太太在寒冬腊月的晚上进去分享一碗菜汤面，或在尴尬头上带文化界朋友去吃一道砂锅鱼头汤、一盆酱爆猪肝而已。然而就因为这种“风雪夜归人”“夜雨剪春韭”的难忘经历，让戴先生在搬离顺昌路老家后仍时时牵挂，在砂锅饭店进入发展新阶段时，率领家人多次光顾，并免费为之题写店招。从戴敦邦身上，能够真切地领略城市文明的风骨。

而在另外几篇弄堂人物的“素描”中，“饭乌龟”阿七的寂寞与孤独，“独眼龙”的聪明能干与乐观豁达，刘大厨的英雄无用武之地，小皮匠在风雨飘摇中溘然离去，这些都抓人心。小人物的命运，在大时代的洪流中也许连一个浪花都不如，但是他们是我们朝夕相处的邻居，他们的言行不可否认地影响着我们的性格与未来……再将镜头转到当下，当水果店里的小老板为生计苦恼时，当附近居民有意为他捧场时，我们怀念渐行渐远的石库门生态，更加觉得上海市民文化有充实、更新、强化的必要。做一个文明的、乐观的、具有公益心和仁爱之心的上海人，我们不能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玻璃心，而应是果断的行动派。（奚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