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松下问茶

三五友，一壶茶。松亭如盖，腹生云霭。

松是举目仰望的巨松。《吴地志》云：“县东南临大溪有松树，大八十一围，腹中空，可容三十人坐，故取此为名。王右军尝往看之”。王右军就是书圣王羲之，书圣时代的巨松繁衍了无数苍松，荫庇了后世的我们。

水是哗哗急流的溪水。水极澄，倒映青山如碧。松阴溪如练，似蛟，甚为灵动。山高松阳，松阴水碧，一股长生之气扑鼻而来。

县城有一条古街。木结构的二层楼房，还是明清的老房子，火星四溅的打铁铺、药香四溢的草药铺、弹棉花的、做棕床的……古老的行业，安静地嵌在百姓的日常，他们还活着，看上去活得还不错。

比老行当更古老的是这方苍茫山水。朋友正在老家建造民宿，从他发来的视频可以看到，村落的附近，青山逶迤，满目葱郁，有白色的云雾低低地落在山头，又倾泻到山腰，如骏灵逸。

这方苍茫山水，草木欣荣，高山上、溪水边、山林中，孕育着两千余种道地中草药。千百年来，人们在“靠山吃山”中辨认草药、利用草药。风物流传，听说，松阳有许多中医世家，至今仍有一百多家中草药铺，也流传着众多有价值的中医药方。县城老街的“宗琮草药铺”，店门前是一副对联：“独活他乡已九秋，刚肠续断更淹留”。游客或许以为主人思家心切，殊不知，这是关于中草药的嵌字联：“独活”是一味药草，根可入药，有镇痛﹑发汗﹑利尿之效；“续断”也是一味药草，以根入药，性微温味苦，功用补肝肾、强筋骨、补血脉、利关节。

朋友说，在松阳，几乎人人都是“药师”。每年的端午期间，山民就会挎上竹篮，拎上柴刀，换上解放鞋，上山采摘各种适宜入“茶”的草药，金银花、鱼腥草、三叶青……四十余味，足以供应全家人一年的饮用。让人称奇的是，每一家的“端午茶”都不一样。而在老街，随便走进一家药铺，都能告诉你独到的端午茶配方，煮出一壶独一无二的茶汤。

我有些怀疑，这么多的中草药，是不是与那棵松树有关。那棵松树，巨大，让人心生畏惧；长寿，令人心向往之；苍翠，使人浮想联翩。

会不会有人偷偷薅几把松针，熬成汤汁给老人服用？会不会有人以为那块土地拥有神奇的力量，种上茶树也因此与众不同？会不会有人因此发现草木的奇异功效，口口相授流传至今？

传说中，一千三百年前的唐朝道士叶法善，为求长生，在卯山种茶。松阴的水，松阳的土，种出了一种好茶，道士称之为“卯山仙茶”，献于皇帝唐高宗，遂成贡品。

什么是生命呢？什么是人呢？富贵的、贫穷的，都不能吃金喝银，只能通过在土地上的种植和养殖，人才能补充能量。土地厚德，益处归于众人，就是君王也受田地的供应。

松亭如盖，暗香浮动。

文 周亮

图 松阳文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