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丨《二手杰作》讽刺拉满，却为何票房号召力寥寥？

豆瓣网友评价说，“这是一部挺嚣张的电影”；脱口秀演员感叹，“我说脱口秀，还总是唯唯诺诺，生怕得罪了谁，给我差评。没想到电影真的勇，一扫一大片，媒体、评论人、网友……无差别攻击，‘杀’疯了！”《孤注一掷》导演申奥不吝对年轻同行的赞美，“这是一部醍醐灌顶、振聋发聩、掷地有声的作品”。

走进影院前，我怀疑这些评论多少掺杂情面和水分，看过之后也暗自承认《二手杰作》是一部大胆、犀利的作品，甚至可以说是一出靠精妙台词和巧妙结构完成笑点的喜剧，跟市面上大多数插科打诨、挤眉弄眼，仅凭主要演员知名度和网络烂梗卖票的全然拉开了差距。但为何这样一部作品，上映四天仅取得了不到4300万元的票房成绩，以至于《拯救嫌疑人》看中市场空档，昨日宣布提前至11月1日上映。

是演员不够票房号召力吗？似乎不是。虽然不及朱一龙于《河边的错误》的明星效应，但于和伟刚刚在《坚如磐石》中交出了令人惊艳的表演，郭麒麟近年也已经成长为表演水准稳定的青年演员，倪虹洁、张子贤、冯雷几张熟脸更是相当出色地完成了角色，客串的宁浩、徐峥、高叶、李成儒也都贡献了各自的生动，《二手杰作》的表演应该说要优于目前大多数的国产喜剧电影。

是讽刺不够辛辣生猛吗？显然也不是。电影中，郭麒麟饰演的马墨原本是个学渣，靠着身为语文老师的老爸马寅波（于和伟 饰）进了重点中学，结果光高一就重读了两年，不仅被张子贤扮演的班主任纪老师狠狠嫌弃，连校长都怀疑他智力有问题。没想到的是，马墨因跟踪（企图）偷窥心仪的女生意外坠楼，马寅波为粉饰真相替儿子代笔了一封风采斐然的遗书，竟然让马墨一夜爆红，成为冉冉升起的文坛新星。瞬间所有人对马墨的态度原地180度大转， 校长之前还想劝他退学，可一夜成名后竟自己送上奖杯夸其“前程似锦”，“不善言辞”的班主任更是赞誉不断，连爱好文学的女同学也对这位学渣“眉目传情”……还有豆瓣小组“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永远在路上”的成员们，集体现身医院慰问马墨，有人冒雨扒窗送花，有人手捧蜡烛唱歌。

电影的前半部分，虽然大体改编自原版《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但经过本土化改编，倒不失荒唐和讽刺。电影的后半部分，较之于原版儿子已死的设定，王子昭导演大胆让植物人醒来，逼迫本身潦倒困窘却一夜走红的父亲走上了一段更加骇人的发疯之路，自费出书、花钱宣传、囤书买榜，谎言终被戳穿，光天化日“斯文扫地”，文学出版的行业乱象、虚假偶像的泡沫繁荣、盲目跟风的自欺欺人全部曝光在大银幕，让每一个观众仿佛看见了自己。

这样扎根现实的犀利讽刺，为何上映数日口碑平平，为何没能赢得观众的热情追捧？或许，除了作为一部喜剧悲切有余笑点不够之外，走出影院时候一些观众真切地感受到了从智力到情感的被冒犯。首先，一个高一要连读三年的学渣，尤其在郭麒麟扮来愚钝得有几分憨傻的马墨断不可能写出那笔锋遒劲、老陈的遗书，看起来是校长、老师、同学、出版社、记者，所有人都像失了智，丢了魂，商量好了一样配合老马的谎言，编剧对借子出书的情节设计过于生硬，在逻辑和常识上都缺乏支撑。其次，一个跟踪、偷拍女生的成年人（若按照剧本设定，高一连读三年，此时已成年）竟不需要对自己做出的耍流氓行为负责，甚至可以在第二年凭借看起来并不算出色的偷拍技艺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实在是对女性观众的冒犯。甚至，可以说全片仅有的三个女性角色全都面目模糊，是直男视角下的“工具人”，倪虹洁饰演的老马夫人一开始用来反衬丈夫的中年失意和困窘，最后又在丈夫幡然醒悟后回归家庭带他回家；陪酒女出身的杰西卡本是对文坛的一个讽刺，但最后却因为荡妇羞辱而备受困扰，从而为陷入低谷意图自杀的老马铺就了自我救赎的康庄大道；被跟踪偷拍的班花更是成为了导演讽刺盲目偶像崇拜的工具，尤其漂亮女生为男生文采而着迷这种设定已经过期了近二十年。

或许，《二手杰作》本身就是一部过期的喜剧，看起来讲了一个关于文学和出版的故事，其实它的喜剧内核跟八年前大卖的《夏洛特烦恼》几乎一样，中年潦倒男逆袭成名，渐渐疯狂，最后走向幻灭，并且重返家庭。（新民晚报记者 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