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高洪波：玲珑夜宴

瓷都景德镇赫赫有名，但我却是平生第一次造访，而且是在深夜凌晨一点从山西太原经南昌赶到的。

来景德镇是为了一本叫《我的城，我的镇——景漂的故事》的书，这是对景德镇十分熟悉的江西著名报告文学作家胡平先生编著的，我称之为“一群艺术信徒的群像雕塑”。这本书写到了一群对人生、对艺术、对陶瓷有特殊关爱和领悟的人的经历，绝大部分是具有自由心态的当代中国艺术家，还有若干位外国的景漂，法国、日本、美国等。

为这本书走景德镇，特别有意思的是景德镇回报了我一次玲珑夜宴。何为玲珑夜宴？这涉及到景德镇四大名瓷之一的玲珑瓷。我以前不知道这个名称，但是在三十年前，我在住家附近的日杂品小店买过几个青花带镂雕的碗，具体说是饭碗。我很喜欢它的工艺，青花瓷上有一个个米粒般的几乎透明的小孔，迎着灯光照去，这小碗给人一种奇异的特殊美感。后来使用的时间久了，它们也就慢慢地离开了我，但是我一直记得这批具有特殊花纹的碗。结果真的是缘分，我终于知道自己曾经使用过的漂亮的饭碗居然是有名的玲珑瓷。

玲珑瓷是指经过镂花或镂雕的瓷器，它的工艺有些复杂，先将坯体上的花纹进行透雕，然后通体施薄釉，同时雕后的洞眼得以墁平。烧成后，在光照下欣赏，米粒状的花纹堪称玲珑，所以还有个名字叫“米花”或“米通”。“米通”是日本人对玲珑瓷的称谓，约定俗成的两个名字还是“玲珑眼”和“芝麻漏”，尤其是“芝麻漏”，非常形象和生动。

这是一种历史悠久的制瓷工艺。隋唐的时候，江西丰城罗湖的洪州窑就生产过，元、明到清朝的乾隆年间都广受欢迎，无论官窑和民窑均有制作，但后来一度失传。在20世纪50年代，景德镇恢复了生产，并成为最重要的创汇产品。现在它不仅仅是青花了，有红、黄、绿、蓝多色，成为彩色玲珑瓷。1981年，青花玲珑瓷获得国家金质奖，而且它一直被称为“卡玻璃的瓷器”。

瞧，我讲到了玲珑瓷的前生今世，该说到玲珑夜宴了。

那天晚上，我们参观了一家玲珑瓷的博物馆。出得门来，漫坡上，眼前一亮，黄澄澄的瓷灯从山脚向山坡上延伸，形成一片璀璨星辰般的地上美景。玲珑瓷的黄色灯盏如一朵朵郁金香一样，人们用特殊的技巧把它们一个个插在地上，然后串联成一条灯河、一片灯海。在玲珑灯光的簇拥下，我们在餐桌前就座，点燃蜡烛，吃着景德镇特产，品着黄酒。这一刻，我觉得寒气慢慢从胸中淡去，喜悦与惊喜充满我的心头。天气有几分寒冷，东道主为我们每个人备了一条毯子。披着毯子，在玲珑的灯光下聊天，说景德镇的前生往事，说景漂们各自不同的人生经历，还有他们那句名言：“诗和远方，在景德镇就是我们的日常。”

就这样，在五千余盏彩瓷玲珑灯的陪伴下，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灯光遥相呼应，我们在一个奇异而梦幻的景德镇的夜色中吃完了这顿终生难忘的晚宴。肩上的毛毯温暖着我们的身体，而无尽的滔滔不绝的话语又把我们的思绪引向一群难得的景漂们的世界。景漂们最重要的观点是“心安处，是故乡”，这是对人生的感悟和告白，在我看来也是人生哲思的终结点。

我觉得我来得非常及时，让我看到了青春的景德镇。借助这本《我的城，我的镇》，它同时把一座城的艺术特质充分展现与亮相，每个景漂背后的故事都充满着中国新时代的完整素材和素描。这是纪实文学界为瓷都景德镇奉献的一批精彩画像，一群艺术信徒各自不同的创业之旅、追美之路借助玲珑夜宴的璀璨灯花，留在了我这个第一次来到景德镇的游客心中。（高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