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君：家之光影

家是儿童成长的起点，更是永远的情感支点。

2023年8月，我去英国国际儿童文学研讨会演讲，特意去了都柏林王尔德故居，故居对面就是王尔德笔下的“巨人的花园”，王尔德的塑像在小花园一侧，正对着他童年的家。我也去了伦敦狄更斯故居看他们全家共进晚餐的无比温暖的餐桌，他家养宠物渡鸦，渡鸦死后，都被小心翼翼地制作成标本，永久留存家中。家在这些作家眼中的意义可见一斑。

家、家族以婚姻、血缘为基石，又以夫妻关系、亲子女关系等构架起一个小世界。原生家庭是孩子年幼时最重要的港湾。生活中向儿童提供爱、支持和保护的家庭是比较普遍的。拥有温馨的家庭是全人类共有、共通、共识的幸福境界，期望被善待更是儿童的渴求。但是作为一种反差，令我们留下深刻文学记忆的作品中，甜蜜的、懂得儿童、珍惜儿童、爱意满满的理想家庭占据比例小。家在文学作品中，近乎奢求，或必须历经曲折、追索才呈现美好的苗头。童话中的公主和王子成家了，也仅限于一句“他们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好像唯有不顺当甚至颠覆性的家庭，才能结出喷香的艺术果实。

现实主义的文学作品里存在着大量有缺陷、有隐痛的家庭，其实也是折射出现实中，随着离婚率的飙升，孩子们依恋的家庭、存在形态和稳定性也被渐渐颠覆，支离破碎的家庭对孩子的负面影响是无所不在的。男孩成长的轨迹起伏更大，可塑性强，我曾写过《天棠街3号》，主人公郎就属于“坎坷的男孩”，他和外婆以及小外婆、小小外婆（外婆的两个妹妹）生活在一起，父亲常年不回家，妈妈仿佛长不大，依仗于外婆设定的舒适区里。强势的外婆和小外婆以及小小外婆的第一要务是管教郎。郎渴望父亲和母亲重归于好，带他离开暮气沉沉的外婆家。他渴望自主和自在，渴望享有年轻人的娱乐，得到体面的生活，可期盼落空了。他只得一边依赖能干的外婆，一边抱怨着家庭带给他的束缚和不便。他对外面的纷繁世界有好奇，认为自己是个人物，但很快在人才济济的同伴中黯然失色，对家庭的缺憾一筹莫展也让他缺乏底气，能做的是藏起锋芒，尘封自己。直到有一天，一个更懦弱的“软蛋”男孩出现在他生活里，从排斥到接纳，他看到生命里泉涌一般的微弱力量，持续焕新成长的无限可能性。

幻想文学中也是如此，比如《哈利·波特》，主人公是一个父母双亡、不得已寄居在姨妈家、被漠视和欺凌的孤儿。英国作家罗尔德·达尔的幻想作品《女巫》里，七岁的小男孩失去父母，和姥姥相依为命。近年来获得桂冠童书奖的本土幻想作品《小熊包子》系列，小熊包子没有妈妈，甚至不知自己的身世，它独自流落在外，特别亲近女性，幻想她们中的某一个就是亲妈，身上有妈妈的味道，它费尽心机地通过快递抵达了家的环境，哪怕这只是另一个男孩熊豆豆的家。

家庭在儿童文学作品里有无可比拟的重要地位，这些遗憾将呈现丰富的内涵和多样性，真正的儿童文学佳作即便是虚构的，也都在生活和时代光影里进行折射和幻化，具有前瞻性，无论塑造的家庭完美还是不完美，会留有温馨的希冀，在孩子心中建构家和亲情的概念、情感的印记、同情与怜悯。

家是儿童成长的起点，更是永远的情感支点，用文学的光芒去解析它，描绘它，确认它，让小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有见识，用文学的手法为孩子的情感增加长度和宽度。儿童文学对于亲情、成长、家庭的珍视将多样化地在作品中运用、演绎。那些有爱的、有个性的好作品带着爱的使命不断升华，这是可贵的，是富有极大精神价值的。能让阅读的孩子过目难忘，久久回味，更加珍惜家，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秦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