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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良骏:我心中的庄市老街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叶良骏     编辑:王瑜明     2023-12-08 15:52 | |

即使不再是旧时的模样,它依然是我心中的老街。

图片来源:宁波晚报

秋韵浓郁的清晨,我又一次来到庄市老街。街上一片寂静,站在河埠头的青石板上,时光在此撕开了一个口子,恍惚中,我“听”见了一个久远的声音:“翠娣娘,去河埠头看看,二嫂来了呒没?”被称作二嫂的阿娘高声答:“翠娣阿爸,我来啦!”阿娘牵着我的小手,跨出小船上了岸。

站在店门口的男人迎上来,阿娘说:“叫阿叔!”我正想叫,看到店堂里有棺材,吓得大叫。男人说:“这是人人都要住的房子,好东西啊!”走进里屋,阿娘笑着夸:“今年,漆得特别光生(亮)!”男人说:“是啊,侬看,的滑的滑!”原来是阿娘的寿材,放在这里已十多年,每年上一道漆。这东西通体红紫,精光锃亮,光可照人,像间好看的小“房子”,我立刻就喜欢上了。

阿娘很满意,付了钱,调侃说:“好西(死)勿西,多吃饭米,早点走,好去看月丽阿爷!”我不知轻重地嚷嚷:“阿娘早点去,我陪侬一道去看阿爷!”阿娘捂住我的嘴骂:“西小娘,乱话三千!”男人笑:“黄口(牙未长齐)小儿,百无禁忌。二嫂福大命大,要活一百岁!”阿娘却没用上这口寿材,连墓都没有一座!

我寻找记忆中的南货店。历经百余年,房子早已面目全非,但南货店我依稀记得,在铁匠铺与染坊之间,两开间,很大。每次去,铁匠铺总是叮叮当当地敲,染坊门口总是晒着布,五颜六色。快过年了,阿娘要买年货。店堂里,琳琅满目的货物,挂在屋梁上,放在箩筐里,有的堆在地上。店员请阿娘坐下,等她要的东西。他飞快地把红枣、桂圆等用黄纸包成枕头状,扎紧后上面盖张红纸。阿娘的四式年礼是送给菱漕头亲家母的,那是我的大外婆。她总是说,大外婆罪过(可怜),无儿无女,一个人住在乡下!我不知怎么回事,但大外婆我见过,她好像从来不笑。年礼买好了,店员送我一包冻米糖,我指着五颜六色的祭灶果说:“还要这个!”阿娘骂:“小娘哪能好介馋痨?”拉着我就走。我频频回头看,恋恋不舍。

老街尽头是教堂,里面住着董牧师一家。那年我生病,为了去同义医院看病方便,借住在他们家。董妻汪月仙是老中医,专治小儿奶痨。来看病的大多是穷人,常带几只鸡蛋,一包豆荚干,半筐蔬菜充当诊金,汪姑总是笑着收下,从不计较,是名扬老街的大好人。有一天,天井里掉下只小鸟,五彩头冠,长尾巴,我们围上去看,原来它翅膀断了。汪姑摇头叹:“作孽啊!”她捧起小鸟,剪去羽毛,为它治伤。小鸟一动不动地伏在她手里,双眼亮晶晶的。一会儿,飞来一只鸟。它不怕人,围着伤鸟转来转去,两只鸟叽叽喳喳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天黑了,鸟飞走了,第二天它又来了,喂伤鸟吃虫。我们几个孩子求竹器店老板编了只鸟笼,铺上棉花,让它住在里面。一天天过去,伤鸟能站起来了,终于,它能飞了。那天,两只鸟扑棱着翅膀,在天井里走来走去。忽然,它们飞起来,头也不回地飞走了!我气得要哭:“就这样走了,没良心!”汪姑说:“鸟和人一样,走得再远,伤得再痛,总要回家看娘去的!”

吆喝声把我惊醒,我过桥走到河对面,看到有些冷清的集市上,像小时候一样有大头菜、小土豆、红心山芋、红梗芋艿,还有阿婆提篮在卖灰渍团……熟悉的烟火气,热得我双眼模糊了。

街上的店铺早就没有原来的百业,那些旧景也已消失在风尘中,故乡与阿娘、汪姑他们一样已经远去。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百年老街终将脱胎换骨,变得更美更宽敞也更现代。我不再遗憾,因为即使不再是旧时的模样,它依然是我心中的老街。犹如童年,虽已消失在岁月更迭中,却成了我永远难忘的诗和远方。(叶良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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