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狗神》：黑暗废土上开出的绚烂之花

　　享誉世界的在世法国导演里，吕克·贝松多少有些另类。在他那些广受好评的影片中，你可以看到法国电影“新浪潮”的余绪，关注复杂人性和形而上的人生终极问题，美学风格极具辨识度；也可以看到好莱坞商业类型片的叙述套路，以及充满感官刺激的视听奇观。而这一切都服务于贯穿影片的极致情感和深刻哲思，让观众既能被惊险刺激的情节牢牢吸引，为人物的不幸遭遇落泪，又能引发更深层的思考。吕克·贝松艺术观的超脱导致了他电影世界的多元，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吕克·贝松一直在努力跳出艺术片、商业片的藩篱，试图达到艺术风格、类型架构、思想深度的微妙平衡。新作《狗神》，正是这样一部影片。

　　导演此片的初衷，源于吕克·贝松看到的一则真实新闻，孩子被亲生父亲关进狗圈生活了四年。他忍不住思考，相比身体伤疤，更难愈合的心理、情感伤痛又该如何消解。带着痛苦烙印的人生会自卑怯懦，会高举复仇火炬，还是更加珍惜爱的馈赠？或许生活和人性的复杂正在于明暗交织的混沌之地，但吕克·贝松选择了“予爱以吻、予恨以仇”的二元对立模式，以此彰显男主角“狗神”道格拉斯充满悲情和力量的自我救赎。

　　生于1991年的道格拉斯，一生只感受过两次温情。一次来自母亲，她生性懦弱且再有身孕，儿子被关进狗圈后，选择了逃离和自保，但给他留下了关于爱的美好记忆；第二次来自少年福利机构的戏剧老师，她教会他化妆和表演，虽然无法如少年所愿给予他平等的两性之爱，但为他受伤的灵魂提供了喘息之地。既然不愿面对也不喜欢自己的人生，莎士比亚拯救了他，道格拉斯在莎翁戏剧中扮演他人，从艺术世界得到滋养，努力融入社会。然而被解救时意外导致的身体残疾，令他受尽歧视和冷眼，只能在男扮女装酒吧唱歌勉强度日。这一次拯救他的是法国国宝级香颂歌手伊迪斯·皮雅芙。他身着黑色长裙，戴着卷曲假发尽情演唱她的《玫瑰人生》《爱的颂歌》，皮雅芙也有过不幸的童年和悲惨的遭遇，她歌曲中饱含的风霜和爱意正是他内心的写照。

　　既然在人的社会得不到关爱和尊重，道格拉斯选择与狗为伍，因为缺失所以渴望、现实生活又无处安放的爱，全部给了永远不会背叛他的狗群。影片没有沿用宠物电影常见的温情叙述，镜头中上百只各色品种的狗，围绕在他的麾下，好似威严的将军与忠诚的士兵。伴随着皮雅芙的《不，我什么也不后悔》，道格拉斯率领狗群像侠客一样劫富济贫，与黑帮决斗。莎士比亚的深邃丰富，皮雅芙的坚韧高傲，组成了他反叛的底色。童年时狗圈上的横幅“以上帝之名”是哥哥惩罚侮辱他的借口，道格拉斯却看到了“dog man”（狗神）两个字，他在不幸中长大，只能和狗同住，但还是活成了人。他蔑视法规和世俗道德，在狗群的簇拥下站立，姿势怪异地迈出步伐，走到了教堂门前。道格拉斯不需要被审判，他背负罪恶，创造了自身，也诠释了爱。

　　卡莱伯·兰德里·琼斯富有层次和感染力的表演，令观众走进了道格拉斯的内心。同为犯罪题材，《狗神》延续了吕克·贝松《这个杀手不太冷》的黑暗童话和对苦痛的思考，锋利、温情、极致浪漫又充满反叛，用电影讲述被黑暗笼罩、被痛苦侵蚀的废土，依旧可以开出绚烂的爱之花。（刘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