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山村年味

说来惭愧，当知青、在乡村工作13年，还没在农村过过一个完整的春节。去年春节，我到50多年前当知青的小山村补上了这一课。

小年前进小通，见乡亲们正忙着牵年米和杀年猪，小通有一个习俗：各家在年前要牵好一家人正月吃的白米，昔日是用篾砻牵成糙米，用石臼舂成白米，这叫作牵年米，当年我们也牵了一两年，很辛苦，后来村里有了手扶拖拉机，就用机头带动碾米机，还叫牵米，如今，用电动碾米机，白米、粗糠、细糠几分钟就分得清清楚楚，老表仍然习惯叫牵米。

冬至节后杀猪，俗话叫杀年猪，我正好赶上有几家杀年猪的，蹭了好几餐“脑子肉”。

杀年猪要请吃“脑子肉”，所有亲戚朋友应邀而至。“脑子肉”是小通人家以猪肉制成美味的拿手菜，用的“八宝”即猪脑子、前夹肉、心、肝、肺、小肠、脾脏、肥肉煎油烹饪而成，浓郁美味，闻名遐迩。称“脑子肉”，是指用猪脑子孝敬长者的。

到了小年，忙个不停。按老习俗，家家户户开始搞卫生，要把屋内的灰尘和蜘蛛网扫掉。打扫屋前屋后，把垃圾清理干净，抹干净门框、窗户。大厅的供桌、方桌、板凳、厨房里的木制用具用谷壳泡水擦洗一遍。晴天主妇还要把被褥、衣物洗好、浆好。厨房里的碗、筷，瓢、盆等器皿清洗干净。

小年这天晚上送灶神上天过年，小通人叫“送娘娘”。“送娘娘”时，在客厅的供桌和灶台上烧好香烛，摆上水果、糯米果等供品，斟上香茶。灶台边上的墙上贴好“上天言好事  下界降吉祥”的小对联，放鞭炮，恭送灶神上天过年。

小年到除夕的这七天，家家都忙于磨豆腐，舂糯米粉，用来煎油豆腐和兰花根。还要炒红薯片、炒花生、炒苞米花等茶点，用来招待春节拜年的客人。我便抓紧时间，“马不停蹄”拍高速公路连接线、众多的小洋楼、果园，挨家挨户拍实物、采集资料。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要到已故先人坟上去挂扫。回家后，贴春联，贴年画，贴福字。

过年的重要仪式是吃年饭，辛劳一年，全家团圆，对这顿团圆饭特别重视，小通人家的习俗，这顿饭必备蹄髈、鸡肉、酿豆腐、红鲤鱼四个菜。蹄髈是压轴菜，多为3斤左右，细火慢炖，耗时3至4小时。

吃了年饭，一家人围坐在灶门前、火炉旁，烧柴取暖，吃点花生、瓜子之类小零食，老人家讲些过去的趣事。记得50年前，当家的给小孩压岁钱发几毛零钱，而如今都是发几百元了。亥时（九点到十一点）放一挂鞭炮封财门，这叫守岁。

烧头香是新的一年里烧的第一炷香，子时（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一点）开台点烛，烧香放鞭炮，面对大门“开财门”，预示新的一年开始。

正月初一，男人先起床开灶门，烧水洗漱，到厅堂里烧烛、点香、放鞭炮，年初一的早饭由男人做，妇女休息。

早饭家家户户吃素，豆腐、豆芽、青菜。

早饭后，邻里之间争先恐后向长者拜年、串门拜年，互相祝贺，处处是“贺喜拜年”“恭喜发财”声。大年初二起，去亲友家拜年，小通有“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老姑丈”的习俗。

小通有“三十夜的肉，十五夜的火”的一说，这次才真正见着：正月十五日夜，村庄到处都点了灯盏，各户每间屋里、牛栏厕所、菜园鱼塘等都点上了一盏灯，处处灯火通明！

更壮观的是“沤火”，正月十五夜，各家各户在自家田丘、菜园、鱼塘边，捆一大把稻草或茅草，成圈，点燃火，用锄头挖些禾蔸和干土压在草堆上，使草堆既有火星冒烟，但又不起明火。夜晚，满垅烟雾，可熏到半夜，熏掉田里的害虫，以期盼丰收。据说，此习俗传承有几百年。

除了张灯和“沤火”，元宵节我还尝到了元宵米果（也叫汤圆）和腊羹。腊羹的用料是腊肉、腊肠、腊猪肚、腊鸡腊鸭、粳米米果，与大米一锅煮，清香美味，真是好吃极了。猜想，这可能是最美妙的光盘厨艺。

小通，在这50多年的时光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新老文化的碰撞中，古老美好的习俗仍然一代一代得以传承，真令人欣慰感悟。（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