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丨海派京剧《七侠五义》：机关布景巧心思

机关布景，是以软景、硬景、立体景为基础，引进机械装置，加入杂技、魔术、声光电等特殊手法，表现光怪陆离、瞬息万变的场景并展示高超的武功、法术等，多用于神怪戏、武侠戏和侦探戏等。百余年前，随着文明大舞台、天蟾舞台、共舞台、三星舞台等新式舞台在上海的建造与使用，机关布景迎来黄金发展期。剧场老板们想谋求京剧演出更大的利润，他们一味在机关布景上求新求奇求异，以期夺人眼球，招徕更多观众。市场无良无序的竞争，让机关布景成为卖票的最大噱头，怪诞、畸形的机关布景一度滥用于舞台，为时人所诟病，被称为海派京剧之“恶”。

看惯“一桌二椅”的戏曲舞台，有些观众一时不能接受机关布景这种“小道末技”“奇技淫巧”大行其道，认为如此种种遮蔽了戏曲唱念做打的表演本质，破坏了写意、虚拟的特性。余不以为然。不能一味地否定机关布景，应该看其使用恰当与否，可否对剧情推动有所助益，是否桎梏演员表演，能否成为演出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是否引导观众进入规定情境，带来出其不意的观赏体验等等。

上海京剧院全新打造的《七侠五义》上下本日前参加中国京剧节。武侠武打武戏，武生武丑武净武旦，“武”字打头，“武”字取胜，“武”字贯穿全剧。因机关布景的加持，武戏精彩纷呈，刀光剑影，快意江湖，一群栩栩如生的侠客形象跃然台上。

《七侠五义》上本第一场“试艺封猫”，南侠展昭在宋仁宗面前展示他的三绝：湛卢宝剑、乾坤袖箭、飞檐走壁。“湛卢宝剑”是由演员在台上演示一套上乘的剑法。在展示“乾坤袖箭”时，演员做出袖中飞箭动作，在锣鼓点的配合下，观众看到飞箭正中靶心。这命中靶心的飞箭并非从演员手中射出，实则另有乾坤。而“飞檐走壁”则是靠后台的“猛士们”帮着演员吊威亚，观众在台下只见展昭身轻如燕横掠空中，捷步穿行一闪而过。展昭因在宋仁宗面前显露了高超本事，被封为“御猫”，这为后面白玉堂不服气要与展昭一决高下设置伏笔。

上本之“智盗三宝”开场，当包公焦急地坐在书案前等待解药，突然天上飞来一把钢刀直插入书案。此处传闻中的“飞刀传书”“飞刀留言”绝技惊现舞台，观众立即感受到剧情的紧张和惊险。

上本“御猫落阱”，展昭勇闯螺蛳阁取回被盗的“三宝”。螺蛳阁里的千斤石、钢刀阵等等，将武侠小说里的那种隐秘机关和叠叠陷阱再现于舞台。展昭不畏艰险，机智勇敢，破阁而进，抢关而出，表现了展昭上乘的武功和英雄的豪侠气势。

《七侠五义》下本第六场“夜探冲霄”，白玉堂来到机关重重的冲霄楼探查。他投石问路，提前触发机关，但他闪躲及时避开危险。为了躲避巡查，白玉堂从悬高的窄桥下以脚蹬桥倒挂划过。冲破机关布景设置的道道阻碍，体现白玉堂临危不乱、身法灵活、机智应变等特点。

在“水底捞印”这场戏里，多媒体影像勾画出暗流汹涌的寒泉水面，透明纱幕和灯光营造出一个水下世界。通过演员的翻、扑、蹿、跌，甚至用舞蹈慢动作配合展示水的浮力，观众好似也跟随蒋平一同进入水下寻印的艰难之旅。蒋平捞印成功后直接吊着威亚浮出水面，很酷很飒。

“破阵擒王”一场，白玉堂闯入冲霄楼，大破铜网阵，险象环生，终于取得神像。最后在灯光、音效、布景等共同作用下，万千羽箭从四面八方同时射向白玉堂，画面十分震撼且留下悬念，观众沸腾惊呼旋又扼腕叹息，纷纷猜测白玉堂能否起死回生？

今天，随着舞台技术的进步与发展，机关布景更加神奇。LED屏的引进，让天幕所营造的环境更加逼真，流动的白云、冰冷的寒潭、远处的高楼、近处的屋檐、气势恢宏的冲霄楼，在灯光的映衬下，远景近景层次分明，更为立体。

在京剧《七侠五义》中，下高入室、破窗而逃、房顶打斗、寒潭捞印，在“鲜、险、炫”的布景机关的衬托下，武功技巧更显生猛。这里，机关布景与剧情结合紧密，并未破坏戏曲本来的唱念做打手法，也没有喧宾夺主，反而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虽然机关布景不再是吸引眼球的主体，但它们呈现出的视觉冲击力仍有强烈的身临其境之感，带给观众一种特别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