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萧耳：宇宙电影咖啡香

本届上海双年展是第十四届，进馆看展，相当于进大型迷宫一般的电影院看了一场名叫《宇宙电影》的电影。如果你不赶时间，这场电影你可以看上一整天，在这个超现实的暗空间中，你可以观看，冥想，发呆，梦游，自言自语。

从上午到下午，也不知道观看了多少个影像。你观看宇宙，时间，星星，躺下去面部朝上面对苍穹，另一边的影像里，是欧洲某个城市的大街上，路人说着人类为什么会有登月的想法。

同一个大空间里，另一边的投影上是一片海，海中有一只小船，小船上是一个小男孩和一只狗。镜头进入微观，小男孩的手臂上有一只蚊虫将一只脚扎进了皮肤，正在吸血，微观世界一路推进，直到目前微观科学可知的分子结构。镜头又倒推，回到男孩与狗，船，海。五大洲四大洋的陆地海洋，地球。九大行星。银河系。宇宙。天地洪荒，人和宇宙的相对论。

在未来和科幻感的“宇宙电影”时空里，也可以有古旧的童话。东方的白蛇，西方的愚人之船，神秘之学。使时空拉得更长，观感可以是血腥的，紧张的，诡异的，昭示着动态世界里的另一些未知。没想到，被解构的《坠落白蛇传》的装置作品可以如此血腥，少儿不宜。观展者在迷幻黑暗丛林中感受到了困境的存在。是人之困境，社会之困境，个体之困境，社会之困境，也是宇宙之困境。

在这个“宇宙电影院”，古老巫术、萨满、宗教、炼金术、工业、AI，鬼畜、后现代，都是可以穿越的。影像作品《两个地平线》，将古代突厥口述史《科尔库特之书》中的古老预言与废弃航天发射设施的历史相结合，科尔库特是史诗中的英雄，长眠于哈萨克斯坦南部的废弃天文发射场附近。人类终将战胜地心引力获得永生，当地人深信不疑。

最古老的符号莫过于《易经》六十四卦的卦象图，共六十四幅画，每一幅画结合卦的含义，你可以去想象一种事物的状态。六十四卦中的“困”卦，便是一种宇宙视角。如果有时间，每一幅卦图，你都可以慢慢地看，细细地品。虽然是钢笔和水墨的画，但你也可以认为是抽象的现代画。

在这一天的大型“宇宙电影”影院里，你感受到信息密集地奔涌而至。世界是无序的，科技潮滚滚而来，人在其中沉浮，你确实会有一种失重感：世界那么纷乱，那么迷幻，我们何去何从，甚至，我们到底在哪里。

我最喜欢的两个影像作品，一个跟香港的历史有关，“南洋纱厂的前身其实是一间香港绳厂”，一个香港大伯，一个香港大妈的私人记忆，从实业、到码头、到地产、到金融洋行的一部香港历史。

另一个作品叫《以太》，艺术家名为李爽，这是一个可以让人完全沉浸的影像。她以现代的、多媒体、多时空的方式，暗示超饱和的网络文化对我们的自由、欲望和亲密关系的影响。

《以太》中听到以下台词——

“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开始与其他人渐行渐远。”

“你们是否又彼此疏远了呢？”

“因为我们会像沙丁鱼一样，挤在北京早上7点的列车里上班。”

“还记得有段时间，你觉得终于与父母达成和解了吗？”

“他们看向镜子，却再也看不见自己。”

“你松了一口气。”

……

在无数的影像作品中，人们穿过一个大厅，看见一闪而过的镜头，并听见一句话：义乌欢迎你。这是一次惊奇。多年前的一次上海双年展，一个关于义乌小商品市场的大型装置作品，与今天的上海双年展无缝对接了。

一天的光阴，浓缩的星际旅行，“宇宙电影”总有一个作品会击中你的内心。在普遍的黑暗、冷感氛围中，偶尔的影像作品中有些表达感性与情绪，此时你发现只言片语也能击中你，比如艺术家惠允的《是非之外有座花园，你我相遇于此》，此刻你发现，自己是可以与艺术家共情的，13世纪的波斯诗人鲁米的诗句，依然可以感染到你。

展馆内已经待了几个小时的观展者，特别想回到自己每天的日常生活。早起的第一件事，一杯咖啡，一本书。慢慢进入思考状态。

结束观展，最后走入很多台阶，看到迎面而来的大幕上，仿佛一部电影的尾声，一行行字展现主创团队的名字。“宇宙电影”的告别，将仪式感拉满。

人与宇宙对话，人与未来对话，人与他者对话，人终究还是，与自己对话。

从艺术回归生活。人需要被人关爱，咖啡必须是冒着热气的。此外，并无更多真理。（萧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