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与远行有关的开学记忆

憋着一口气，提着三十斤重的行李箱，我终于攀上了科布伦茨的火车站台。两趟列车的换乘时间只有十分钟，还好换乘站台间的距离很近，不需要出站，也没有漫长的隧道，只需要一点爆发力，努力将行李箱扛上眼前这一小段台阶，就能看见红灰色相间的RE列车，正安然地停靠在站台旁。

迅速冲进车厢，列车缓缓启动，意外地发现纸质车票上显示的列车号与站台上站牌并不一致，但发车时间与目的地一致。初来乍到，听闻在德国，若检票时被列车员发现坐错车，会直接视作逃票，要遭受巨额罚款，我连忙用英文向车厢内唯一一位画着烟熏妆的年轻姑娘确认。不料，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叽里呱啦地对我说了一通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我有些窘迫，这是我踏入德国土地后，第一次意识到并非所有德国人都会英语，而我，一句德语都不会。

距离到站还有至少两个小时，我打开邮箱，两周前给房东发的邮件依然没有回复。恰逢德国法定节假日，房东度假未归，我需要联系隔壁公寓的房东领取钥匙。领钥匙之前，我得先到学校办手续。可是，国际交流中心的老师告诉我，若中午十二点前没有赶到她的办公室，就得下午两点以后再找她，而那位不懂英文的房东，只会等我到两点半。若我错过时间，今晚还得在学校外面找个酒店，待明日同一上班时间再去找他们。众所周知，欧洲的列车晚点的概率比正点大多了；而德国人一周在岗的时间，可能还不足国内三天。

像这样细碎而令人担心的意外，在我前往德国交换留学的第一天还有很多。比如，出站的时候，突然遭遇了一场说来就来的德式倾盆大雨；出租车司机在大学城里绕了好几圈，依然无法找到目标建筑；老师惊讶地发现我的学生卡还没办好，原因是之前的保险出了问题；手机导航的宿舍区是错误的地址，我在泥泞的乡间山道上扛着行李负重前行，中间又被路人错误指引……就这样，几经辗转，当我终于拿到了宿舍钥匙，瘫倒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时，距离我上一次躺平已经过去了四十多个小时。

虽然过程略有波折，所幸路遇无数好心人，他们会贴心地祝福我、宽慰我、鼓舞我、指引我……

如今，当我回到国内，重新回想起一年前这次开学旅程中的所有细节，依然难忘。我不会忘记在德交换的短暂生涯中，每天照进房间那北纬49度漫长而浓烈的阳光，不会忘记辗转了十二个国家的特种兵式旅行，更不会忘记那些来自德国、越南、韩国、意大利、蒙古、巴基斯塔、克罗地亚、格鲁吉亚、乌克兰、西班牙和印度的师友与同学。

所有浓烈的开学记忆，都与远行有关。不论是刚满十八岁的自己，独自离开家乡，远赴北京上学；还是工作五年后重新读研，自驾前往上海……每一次开学的远行，都是人生旅途中自我成长的重大标记。而在硕士毕业这年前往德国交换的开学远行，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一笔，它以四十多个小时的漫长一日为起点，在距离祖国八千多公里外的异国他乡，带给我许多全新而难忘的体验。（徐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