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中国胡琴音乐的发展历史中,曾经出现过多位贡献杰出、声名远播的艺术大师。在他们中间,一位女音乐家以其杰出的音乐天赋、对于艺术的执着追求、面对磨难时的顽强毅力,以及对民族音乐的传承发扬而为观众喝彩、被后人铭记。她就是音乐会的纪念对象——上海音乐学院校友、优秀二胡独奏家闵惠芬。
出生于江苏宜兴一个音乐世家的闵惠芬,与上海音乐学院有着超过半个世纪的不解之缘。自13岁被上海音乐学院附中破格录取后,她师从王乙、陆修棠等胡琴名师,并在这座中国历史最悠久的高等音乐学府接受全面严格的系统教育。当她17岁在1963年第4届“上海之春”全国二胡比赛中获得一等奖后,青年闵惠芬不仅成为学院的骄傲,也迅速成长为全国胡琴音乐领域的领军人物之一。由她首演的《长城随想》《新婚别》《夜深沉》等作品,经她出神入化的演绎而享誉国内外乐坛;由她改编创作的《洪湖主题随想曲》《忆江南》《寒鸦戏水》《游园》等作品,也已成为现代二胡音乐文库中的重要文献。
音乐会的第一首曲目是民间音乐家华彦钧(阿炳)的《听松》,虽然这首二胡作品不如《二泉映月》那般闻名遐迩,但其音乐风格之刚劲有力、气派豪迈,表现了阿炳性格中刚正不阿的另一面,因而被视为中国民间音乐创作中的珍品。闵惠芬在1963年的“上海之春”全国首届二胡比赛的首轮比赛中,正是演奏这首作品并顺利进入下一轮,并最终赢得该届比赛的一等奖,在她漫长的艺术生涯中,也曾无数次演奏过这首二胡名曲。由唐彬淳(指导教师霍永刚)带来的《听松》,演奏者注意发挥乐曲特有的铿锵节奏和多变弓法,以表现音乐中的自然气息与人物的内心世界。
《病中吟》是国乐大师刘天华创作的第一首二胡独奏曲,在中国近代胡琴音乐创作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闵惠芬曾在上音民乐系师从擅长刘天华作品的南派胡琴代表人物陆修棠,对于刘氏作品自然会有超越常人的理解,自学生时代学拉这首作品之后,《病中吟》也成了她演奏生涯的保留曲目。由孙铭杰(指导教师邢立元)演奏的这首名曲,在原作基础上加入了扬琴伴奏,以表现百年之前曲作者面对坎坷时的苦闷与彷徨。
闵惠芬不仅以她富有表现力的演奏风格而闻名,也因其改编、创作的二胡作品而备受赞誉。而在此类作品中,《洪湖主题随想曲》是她二胡“声腔化”演奏技法的重要实践,也是她将戏曲唱腔与二胡演奏技法相结合探索的里程碑式成就。民族歌剧《洪湖赤卫队》中的音乐主题和主要唱段,经过她的改编创作和演绎,在保留原歌剧情感的基础上,更增强了其作品的表现力和感染力。许瑞晏(指导教师刘捷)演绎的《洪湖主题随想曲》,显然借鉴了歌剧中的唱腔,力图以二胡表达人声演唱的音色与韵味。
二胡独奏《江河水》源自中国北方的民间牌子曲,上世纪50年代初,先被改编为双管独奏曲,青年胡琴演奏家、作曲家黄海怀1962年将其移植为二胡独奏曲后,次年经其女弟子吴素华在“上海之春”演奏而一举成名。在《江河水》的众多演绎者中,闵惠芬以其激情并富有表现力的演奏而闻名海内外。由王欣悦(指导教师王莉莉)带来的《江河水》,相较首演者吴素华的版本,从闵惠芬青年时期的演奏风格中获得了更多的启发,着力表现乐曲中的悲愤色彩。
闵惠芬对中国民族民间音乐充满了深厚感情,她晚年改编创作的二胡独奏曲,多数出自传统戏曲、曲艺或民间器乐。《游园》是汤显祖昆曲代表作《牡丹亭》中的著名唱段,描绘了杜丽娘在后花园中游春的场景,以及她对自然景色的感受及对纯真爱情的向往。闵惠芬在这部改编作品中融入了她的“器乐演奏声腔化”理念,以二胡特有的演奏技巧,使原作的精神情感得以拓展深化,也体现了她对民族音乐传承与发展的追求。《游园》由杨静怡(指导教师陈春园)携手张明艺、王璐璐、刘馨怡三位同学合奏。他们的演奏气息悠长、风格细腻、合作默契,体现了昆曲优雅端庄的气息。
在20世纪中国二胡音乐的曲库中,诞生于改革开放初期的二胡协奏曲《长城随想》以其史诗般的气魄、强烈的民族精神、鲜明的时代特征和对二胡表现力的深入拓展而独树一帜,成为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二胡协奏曲。在这部宏伟协奏曲诞生的过程中,作曲家刘文金与演奏家闵惠芬的合作堪称默契。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扬起,他们作为中国艺术家代表团成员访问纽约时,就在联合国大厦中巨幅的中国长城挂毯前,共同萌发了以民族器乐形式讴歌长城及中华民族历史的强烈愿望。
闵惠芬在这部协奏曲的酝酿过程中就深度参与。很少有人知道,就在这部协奏曲于1982年第10届“上海之春”首演之际,闵惠芬正经历她人生的重大挑战,5年6次大手术和15次化疗,虽然严重损害了她的健康,却从未摧毁她对于民族音乐的热爱。自1982年5月首演这部作品后,一度中断演奏的闵惠芬在几年后奇迹般地重返舞台,并以顽强的生命力和对艺术的执着,不仅多次演奏这部对她而言具有特殊意义的协奏曲,并将其推向了世界舞台。由朱婧(指导教师汝艺)演绎的《长城随想》第三、第四乐章,是给观众留下最深印象的作品之一,除了作品本身的丰富内涵之外,演奏者也表现出上佳的乐感和音色控制力,将协奏曲中“忠魂祭”和“遥望篇”中的乐思传达给听众。
最后一档节目,依然出自二胡协奏曲《长城随想》(第四乐章“遥望篇”),经过陈晓栋的编配,由“四君子”组合( 指导教师陈春园、陆轶文)的祝云琦、艾正节、周韫辉、经典、杜婧蓄、吕行嘉、唐郡、孙武徐文八位同学与钢琴伴奏李渊清联手奉献,协奏曲中的独奏二胡部分与民族管弦乐队中的弦乐声部,分配给几位胡琴演奏者交替呈现,在突显多声部音响层次的同时,也呈现出较具立体感的纵深音响。
闵惠芬将一生都奉献给了所热爱的音乐事业,以自己的演奏、创作、教学,大大丰富了现代民族音乐的舞台和曲库。上音学子在“上海之春”的舞台上再次重温这些乐章,除了汇报自己的学习所得外,也象征着由前辈大师以弓弦鸣响的音符,将会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久久回荡。(金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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