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 | 苏格兰风笛，在上海

　　一部脍炙人口的电影《勇敢的心》，将苏格兰风笛粗犷嘹亮的乐声沁入人心，我常常为之魂牵梦绕。因此，当闺蜜偶然向我提起上海也有苏格兰风笛时，我立即兴奋地表示，愿“闻”其详。几日之后的周末，一位个子高高的苏格兰小伙带着满脸朴实的笑意出现在我面前。

　　11岁的少年在爱丁堡国际艺术节与风笛“一见钟情”，激起胸中万丈波涛：“我不是听到，而是被剧烈地冲击到。我的人生开始起飞。”说这话时马特（Matt）的表情极其丰富。

　　马特生长于英国格拉斯哥。他曾因“父母之命”在格拉斯哥大学学习法律专业，但他打心眼里讨厌法律。他喜欢音乐，大学期间就参加乐队，毕业后在一所高中担任音乐老师。平静的生活11年后被打乱，35岁的他失业了。正好有个朋友在广州工作，极力推荐他来中国，2023年8月，马特和太太飞抵上海。

　　一说起新环境，马特的语速明显加快，他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上海让我想起格拉斯哥。”有一次他从中山公园地铁站出来，外面下起了雨，他顺手去共享伞架取伞。一抬头，猛然发现眼前景物似曾相识，忍不住一声惊呼——“哇，苏格兰！”墙上大幅灯箱照片居然是布坎南大街，那是格拉斯哥最著名的“时尚大道”，也是几乎所有大牌专卖店扎堆的购物中心。一定是我惊奇的表情让他更加乐不可支，马特反复强调“这是个美丽的巧合”：“上海常常阴雨绵绵，格拉斯哥也一年四季经常下雨。你们看到的英国绅士和淑女总是手上拿着一把伞，其实并不是装饰，而是因为下雨是最寻常的小事。”

　　“找相似”仿佛成为一种愉快的游戏。比如苏格兰传统名菜“Haggis（羊杂碎）”，一种混合血液、羊下水或猪肝脏以及燕麦粉做成的食物，长得近似香肠，味道非常小众。“在家乡时，我们也只在特殊的场合才吃，比如一月的狂欢酒宴，或者周日难得吃上一次。想不到上海居然也有，在小店里或者线上都能买到。”上海饮食的多样性让他无需任何过渡。在家常规西式简餐，出门用中餐改善生活，面条馄饨小笼，看心情任意切换，饺子让他百吃不厌，四块钱一只的大肉包带给他元气满满的早晨。

　　马特娓娓道来，乐不思蜀的模样让人很难相信他来上海不足一年。我问他适应新环境花了多久，马特伸出手指头——3天。刚落地时的确有些困难：以前习惯用银行卡或现金，现在铺天盖地的电子支付让他晕头转向。3天后，银行开户绑定支付，新的生活开始了。“买东西用支付宝，听不懂用翻译软件，用手机App叫出租车坐地铁……融入上海生活太容易了。”

　　马特的新工作是在上海一所双语学校担任高中音乐老师，太太则教五年级英语。“上海同事比较直接，但他们的直接不是粗鲁，而是诚实、友善、可爱，直奔主题，不浪费时间，高效解决问题。在英国很多人常常反反复复地‘谢谢’‘对不起’……过分地寒暄、致意、修辞只会耽误时间。这是我印象比较深的事情。”业余，马特和志同道合的音乐人组建乐队演出。有一次在酒吧演出时遇到了4个吹苏格兰风笛的中国人，且演奏水准与他不相上下，令他大为惊讶。顺着这条线索，他发现竟有150多个中国各地的风笛爱好者微信群！甚至，上海还有一个“凯利俱乐部”。凯利是一种苏格兰传统舞蹈，但早已渐渐式微。“就像很多传统文化一样，一种地域文化正在渐渐消失，可我看到那么多人喜欢它，那么多中国人在学习苏格兰文化，让我又高兴又惊奇。”他再次吹起风笛，这一次是欢快的调子，人们跳起了凯利——大胆向前，挽起陌生人的胳膊，旋转，微笑，交叉，跳跃，把彼此送到另一个陌生人面前……

　　我们关于民族文化的讨论激起马特另一重联想。前些日子他受中国著名唢呐演奏家胡晨韵的邀请，参加一场跨界音乐会，尝试苏格兰风笛与中国唢呐的合奏。“这两种乐器，一样的管状，一样通过哨片气鸣发声，一样用于婚丧嫁娶，无论是含义还是演奏方式都非常相似！”接下来的三个月很忙。他和8个学生组成的中国第一支苏格兰风笛乐队将在上海音乐厅首秀。他兴奋地向我展示手机里的照片：9把风笛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仿佛一队士兵等待随时出发。马特还将去执行宏大的计划——从上海出发，演奏苏格兰民乐和中国乐曲，把风笛带到全世界。“这些都是我来这里之前没有想到的，上海是这样一个神奇之地，让不可能的事情发生！”

     （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