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会·旅游 | 简媛：走进莫高窟

去敦煌，明明是我此行的唯一目的。可我有意让抵达的时间变得缓慢，我先去了嘉峪关，然后又有意选择坐六小时的绿皮火车。慢些，再慢些。我什么也没有说，可心里总有声音在提醒。俨然一场期盼已久，却迟迟害怕抵达的约会。

现在想来，去敦煌的心情，与那年去法国巴黎圣母院相似又不同。相同的是，那次我不远万里带了小说《巴黎圣母院》，这次出行我带了《敦煌》。并非叶公好龙，只是觉得这样才妥帖，或者说寻求一种心理上的陪伴。

走进莫高窟的我，为何流泪？这定然是我感受到了别处无法给予我的力量——想到那些从这些石窟里运走的经卷，回到历史，它们被最初的发现者贱卖，而这个发现者实在不明白这些外国人何以要这样争先恐后地花钱买这堆破烂，又过了许多年，人们才开始明白，不仅止于东方学，这些经卷是足以使世界文化史的每个领域都发生改变的瑰宝。

四十多年来，我最大的难题是如何才能在一些事物前面保持淡定深沉？怎样看着世事变化而漠然置之？就这样流泪。如果人到中年还可以为一些事物所感动，不也是一种难得吗？这样的真实，有几人能够做到呢？此刻的泪水，我是为那些创造、保护和传承瑰宝的人流的。多少人因此丧生，多少人受它召唤、引领，又为它奔赴。我站在壁画前，感觉它变成了一面镜子，我看到了沙漠和在沙漠里行走的骆驼，它们载着经卷前往石窟，而石窟里壁画上僧袍的朱红和对面仕女裙摆上的艳蓝，让我在这里看到了人内心最深处的情感和思想。

能走进去的石窟是非常有限的，告别时，意犹未尽。先前来过这里的朋友建议我去莫高窟纪念馆看看。这是个不错的建议，在这里，我可以有更充裕的时间，按自己的节奏来观看每一幅壁画，我甚至可以只伫立于一幅画前，没有人催促我离去。

天色近暮，不得不走了，脑海里突然跃出睡佛微笑的样子，像是突然从一场梦中醒来。回头遥看我告别的洞窟，它早已隐没于古城。我为什么独自来到了这里？告别。对，我是来告别的，这里并非有我牵挂或不舍的人，我是来这里和自己对话，一个人的旅行有时会让寂寞加倍，却也能愈发清醒，能看见不曾看见的自己，或是不曾体会的软弱，又或是难得的骄傲。

每一个人都有表达执念的方式。我总是选择旅行，既获得独处的安然，又享受了清静。而敦煌的星空或石窟，或许因为来的时间不同，走进石窟与所遇夜空也不同。可我们都可以感受到这里的辽阔、深厚与纯粹，等你把曾经所经受的又不愿再背负的在这里倒出来，有些东西也自然就放进去了。（文/简媛 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