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陆春祥：邂逅大王花

　　生命不在长短，只要有过曾经的辉煌，那就是天地留痕了。

　　车子出沙巴城，我们往京那巴鲁神山方向驶去，此山海拔四千零九十五米，我们当然不是去攀登，只是去那一带走走罢了。马来西亚沙巴州的旧称全名叫哥打京那巴鲁，司机兼导游说，哥打意为都市，京那巴鲁就是神山的意思。都市里的神山，马来语，想来也有诗意。这条公路，不敢恭维，起伏得厉害，瑞瑞用新学到的一个词不断嚷嚷，颠簸，颠簸，又颠簸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她一连说了十几个颠簸，这路的感觉，你于是可以想象出来了。

　　三十几公里后，车子已经往山上爬去，盘旋与转弯，波浪起伏，两边的车辆，无论来往，速度都在六十迈以上，这山路，要是我开，至多只能四十迈。司机安慰我们别担心，他开此路，每天一个来回，哪里有转弯，哪里有陡坡，都在心里面。突然，远处一阵阵的雾涌上来了，雾浓厚且密，似乎瞬间就将车与路淹没，然而阳光一照射，又忽然明亮起来，山峦与大树，皆新鲜清亮。

　　京那巴鲁神山脚下，有一个观景台，在此观神山，据说是最佳角度。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小集镇，我们迅速逛了一圈，最多的是水果摊位，各色水果皆为当地产。买了两串小香蕉，十块钱（马来西亚币）一串，味道都极好。山竹五块钱一斤，榴莲十二块钱一个，这样的价格和杭州比起来，简直是白菜价，但一时又吃不了那么多。还有当地特有的沙巴果，吃起来也甜带微酸，爽口。在观景台来回溜达，逗留了约四十分钟，神山的上半身，始终披着浓浓密密的面纱，不肯见人。这种感觉，与我某次去长白山看天池，感觉一样，待了一个小时，天池终不肯露面，且细雨密集，鞋子里全都是水。那一天是8月29日，我清楚地记得，突然下起雪来，当地人说，上半年的雪不久前才停，又下雪，只间隔了二十一天。留点遗憾吧，这看山看水，也得看老天的眼色，天气就是天意啊，尊重它。

　　见我们有些沮丧，导游说带我们去看大王花，并一再强调很难看到的。

　　车子在一个马来西亚原住民的果林边停下，看花要交钱，每人三十元，瑞瑞免费。交了钱，林主带我们去看大王花，说只有一朵，这一朵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明天来，你们就看不到花了。迈过坑坑洼洼，钻进钻出，果树间的小道右边，藏着一朵大王花。我们眼前的大王花，确实有点大，胖胖的五星形，星上布满了略呈白色的粗斑点，五星间有个大圆，像个广口坛子，圆心内有细花蕊，整个五星，在密密的树荫间，呈暗红色，极为别致，像一枚天地间的大勋章。林主又指着另一堆黑乎乎的东西说，这一朵，大约一周后就可以盛开。再转到另一边，他指着一小堆黑东西说，这一朵，要等半年以后才会开。大王花一生只开一次，每次四天，花期积累却长达九个月以上。

　　看完大王花，林主指着周边的一些树木说，这些都是果树，芒果树、可可树、榴莲树，还有如柿子树一样的山竹树。这山竹树我是第一次见，树倒不是太高，树叶青绿宽大，茂密的树叶间，藏着大大小小的青色果子，外表有点像油桐果，中国南方山区常见的用来榨桐油的油桐果。林主肤色黑黝，壮实，是典型的马来人。与林主闲聊了一会儿，他说他是沙巴原住民，这一片果树有十二公顷，是祖产，林子里有十几种水果，水果生长季，采下来的果子大多卖给当地管理站，都只几块钱一斤。我翻了一下来林间看大王花人的记录，一天十余人。

　　大王花是世界上最大的花，花径最大可达1.4米。它主要分布在印尼、马来西亚等地区的热带雨林，属肉质寄生草本植物，极为罕见，已经濒危。我是第一次听说，也第一次见到。远远地看，那鲜红而微胖的大花朵，有如织锦一般精致。

　　有长就有短，自然界的植物也遵循着辩证法。一生只开一次的花，其实不仅仅是大王花，还有龙舌兰、空气凤梨等。如果要说花期，小麦花、昙花、吊兰花等也都短，小麦花甚至只能维持5至30分钟，用“昙花一现”形容短似乎不是最准确了。不过，龙舌兰这些花还是常见，而眼前这大王花，要看到它还真是要撞日，导游笑笑说，你们运气好。

　　虽与大王花只是短暂邂逅，但内心还是感慨许久。一生只开一次，每次只开四天。时间虽短暂，然而，它每次的盛开却给人留下了烙印般的印象。这极像人生的某种暗喻，生命不在长短，只要有过曾经的辉煌，那就是天地留痕了。（陆春祥 文并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