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蔡天新：诗歌与数学一样永恒

　　波斯数学家兼诗人欧玛尔·海亚姆的四行诗集《鲁拜集》，可能是有史以来科学家创作的诗集中最负盛名的。因为数学和诗歌的双重缘故，多年以前就有友人建议我翻译《鲁拜集》，尤其是2005年夏天我趁访学伊朗国家数学研究所之际，在伊朗旅行了一周，先后造访了首都德黑兰、“诗人与玫瑰花的城市”设拉子以及海亚姆度过学术生涯黄金时期的故都伊斯法罕等名城。这次我利用两个寒假的时间译成了101首四行诗。

　　虽说海亚姆生活在十一世纪，但在数学领域取得多项具有现代意义的重要成就。例如，他率先研究了三次方程的几何解，并巧妙地给出了答案；同时，他也是非欧几何学的先驱。而在海亚姆倾注了心血仍无法控制的历法改革遭受挫折以后，他感到十分无奈，在《鲁拜集》第57首的四行诗中发出了叹息。

　　爱德华·菲茨杰拉德翻译的英文版《鲁拜集》完成于1857年，迄今已有160多年了。据菲茨杰拉德介绍，海亚姆的波斯语诗集有四五种存世，少的有158首，多的有516首。菲茨杰拉德是首位英文译者，当时他只译出75首，可谓是一本小册子，1859年由位于伦敦泰晤士河北岸的商业中心莱斯特广场的夸瑞奇书店出版，书名全称为《波斯天文学家诗人欧玛尔·海亚姆的鲁拜集》，可是不久就被人遗忘了，甚至降价到1便士也少有人问津。

　　1860年，画家兼诗人但丁·加布里埃尔·罗塞蒂路过夸瑞奇书店，从廉价书框里发现了《鲁拜集》的美妙，随后他与另一位诗人兼批评家阿尔杰农·斯温伯恩予以赞扬推介。1868年，菲茨杰拉德出版了第二版《鲁拜集》，译诗增加到110首。之后，1872年、1879年和1889年又出了第三、第四和第五版，诗歌数量均为101首，其中第五版问世时菲茨杰拉德已过世。各版所译的诗歌和顺序不尽相同，但差异并不明显。

　　1923年，郭沫若正是以菲茨杰拉德英译的第四版《鲁拜集》为蓝本，翻译完成了《鲁拜集》，并于当年交由上海泰东书局出版，之后此书也曾多次再版。当时，郭沫若刚出版浪漫主义的奠基之作《女神》，译成德国诗人歌德的小说《少年维特之烦恼》，意气风发，颇为自得。值得一提的是，“鲁拜”一词是郭沫若的创造，虽说从古典韵味来说，“柔巴依”似乎更符合人们的想象。

　　如今，整整一个世纪过去了，现代汉语尤其是现代汉诗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且随着对欧玛尔·海亚姆的科学成就的进一步了解，他作为数学家和天文学家的天生的理性思维也渐渐在他的诗行中显露出来。因此，我认为有必要重新翻译《鲁拜集》。于是，才有了这个新译本。

　　当我完成《鲁拜集》的翻译，准备寻找适宜的插图时，却发现不同版本的插图千姿百态，据说仅英文版就有140多位画家为它画过插图。而我看过的中文版插图也各式各样，有的采用波斯细密画，有的采用法国画家的插画作品。画家冷冰川兄向我推荐了美国画家洛克威尔·肯特。我忽然觉得似曾相识，找到书架上一本泛黄的书《西方美术史话》，这是一部1983年春天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通俗读物，作者是广州美术学院教授迟轲，其中第十五章“为工农大众而创作”介绍了鲁迅推崇的德国女画家凯绥·珂勒惠支，还有一位便是肯特。我们为《鲁拜集》挑选的插图中，主要是肯特的版画作品，其中的黑色与力量，线条与生命之美，与欧玛尔·海亚姆的诗歌相得益彰。人的生命短暂如昙花一现，海亚姆的诗歌与数学一样却是永恒的。（蔡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