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林距离】怪咖

今年欧洲多个时尚秀场上，出现了一个怪咖——他坐在观众席上，却比走秀的模特更引人注目。他时而把自己打扮成一桌菜；时而化身从头到脚披满白色长毛、脸都看不见的“雪妖”；时而穿着一身肌肉西装，边看秀边吃蛋白粉；时而又成了秀场上拎着水桶拖把的妖艳清洁工；他甚至把床和枕头被子当作衣服“穿”在身上，坐在秀场观众席第一排敷面膜，打瞌睡……

他叫汤米·卡什（Tommy Cash），来自爱沙尼亚的行为艺术家、歌手、时尚设计师。他如此作天作地，却没被秀场赶出去，还被奉为上宾。因为他足够“怪”。

“哦，我明白了！在信息传播时代，足够‘怪’就意味着流量，对不对？”

对，也不完全对。

我们先不要把“怪”作褒义或贬义的理解。从字面来看，“怪”是反常态，也是与众不同。人类进入现代社会以来，信息传播技术越来越发达，乃至于人们会对信息产生麻木——那么，与众不同的反常态信息往往更容易获得关注。我们反观上世纪以来的世界艺术，是不是变得越来越“怪”？其他许多重要的道理暂且不表，有一个道理往往被艺术史家忽视，那就是这个时代信息传播技术越来越发达。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意识形态是也。

多年前，我在英国佳士得拍卖行看现代艺术拍卖专场预展，这个专场几乎囊括了西方现代艺术史的所有大名家作品。米罗的一幅作品抢了所有人的风头。我平时对米罗并不太佩服，觉得缺乏“高级感”。但那天看到的作品很奇特，几乎就是一个大的黑圆圈跟一个小的红圆圈的组合，视觉冲击力完胜更具“高级感”的莫奈、毕加索等等。整个展场，一进去就被它撩到。

须知，将世界各国艺术家的作品汇聚一堂进行展出，这在人类发明先进的交通工具和信息传播工具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而现在，动辄数十乃至数百艺术家作品争奇斗艳的国际艺术展、博览会，已成平常态。各种媒体的触角更是无远不届、无奇不有。艺术家面临的竞争压力，非古人可以想象。你不出挑，就等于不存在。理解了这个道理，我们或许能比较容易理解现当代艺术之“怪”，某种程度与竞争力有关。

“怪”不等于急功近利地哗众取宠，否则艺术生命力也不会持久。它还需要持久性、系统性、思想性。譬如“田头超模”陆仙儿，他如果仅仅是偶尔捡些破布菜皮做时装，在田埂上走走猫步，不可能走上国际T台。而是因为他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时尚思路和风格，并持之以恒，且符合“有梦想就会成功”的励志价值观。

在全球人民都开了“天眼”的信息时代，艺术家能玩出“怪”来何其不易。一、“怪”是不可模仿的，一旦模仿就不“怪”了。这非常考验艺术家的原创能力；二、在大多数人都见怪不怪的时代，你的“怪”要打动人，感动人，启发人，引起共鸣和反响，学术上还要被认为有独特的建树，更是难上加难。

当我们遇见艺术怪咖时，不妨同时以两种态度对待之：包容点，挑剔点。（林明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