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会·养育｜罗红：给孩子最好的成人礼

回顾这一场蓄谋已久的分离，终于明白，得体地退出，是父母给孩子最好的成人礼。

十八年来第一次，把你一个人单独留在千里之外，我独自走上回家的路。手机里，从此又多了另外一个城市的天气预报，并因为一个人，开始关心一座城。

一个月前，在备选的学校和专业里按下UCL的确认键后，你问我：“妈，我走了以后，你会不会想我？”我听了心一软，却笑着嘴硬地说：“这是妈妈要面临的新课题，我会解决好的，放心吧。”

其实，这哪里是新课题？早在去年6月，我们商量着准备留学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天早晚会出现在日程里。

甚至更早吧。在你上幼儿园的第一天，把你小小的手送到老师的手里，放手，然后转身离开，就开始一边在你的哭声里，一边强忍着自己的眼泪，练习着如何学会分离。

甚至还要早。你十个月时，医生说母乳的营养不够了，可以考虑断奶，恰好学校组织老师们去香港，我半夜被奶水胀得疼痛难忍，在香港的街头狂奔，满地都找不到吸奶器。最后，那些没有被你吸完的乳汁，以剧痛的方式留在了我的身体。

要说最早，那就该回到十八年前。在经历了一夜的阵痛之后，医生剪完脐带，恭喜我说是个女儿，问我要不要看一看。我又惊又喜，问医生，孩子怎么没有哭？随即，医生在你小屁股上拍了一下，哇的一声，那一记响亮的啼哭，至今能在我耳边清楚地响起。

原来，成为父母要经历那么多次，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上的、伴随着痛的分离，慢慢地也懂得了一个道理：“这世上几乎所有的爱都是为了相聚，唯有父母之爱，最终指向别离。”就像纪伯伦的诗歌《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所写：

“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

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个世界，却非因你而来，

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

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却不是你的想法，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却不是他们的灵魂，

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属于你做梦也无法达到的明天。

你可以拼尽全力，变得像他们一样，却不要让他们变得和你一样，

因为生命不会后退，也不在过去停留。

你是弓，儿女是从你那里射出的箭。

弓箭手望着未来之路上的箭靶，

他用尽力气将你拉开，使他的箭射得又快又远。

怀着快乐的心情，在弓箭手的手中弯曲吧，

因为他爱一路飞翔的箭，也爱无比稳定的弓。”

那么，就以今天为界吧，之前用了十八年，给你最多的爱和依赖，十八岁了要学会第一个送你远离，还要进一步学习：如何成为一把“无比稳定的弓”。同时，也请你努力成为“一路飞翔的箭”，朝着未来之路上的箭靶，射得又快又远，拼尽全力。

回顾这一场蓄谋已久的分离，终于明白，得体地退出，是父母给孩子最好的成人礼，而未来任何时候，只要你一回头，我们就始终还会坚定地，站在你的生命里。（罗红）